李柯鸣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时之间,居然还想不出该怎么说才好,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袖子一甩,忿忿地出了门。
待他走远,雅兰方才长吐了一口气,渐渐地缓了过来,一脸后怕地道:“小姐,您怎么敢跟李大人那么说话,万一惹恼了他,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宝钦嗤笑一声,“左右他现在又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又何苦要压着自己的xing子去哄他。”再说了,即便是把他哄得高兴了,他也不会因此就放过她。等到了秦国,办完了婚事后,就轮到他下杀手了。
“这几日就由着xing子好吃好喝罢,等到了丰城,还指不定能不能活下去呢。”宝钦随手拿起案几上的象牙如意,翻来翻去地把玩着,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传王太医过来帮我把把脉,撑了这么久,身子又乏了。”
雅兰应了一声,赶紧过来扶她。宝钦却不动,漠然地看着她的眼睛。雅兰心里头一突,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声地问:“小姐现在不回去吗?”
宝钦朝门外瞥了一眼,目中一片清明,声音低低地道:“雅兰,你若是再这么装傻,索xing就回去罢。”
雅兰脸色微变,咬唇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恢复了常态,轻轻地弯腰朝她行了一礼,面上却完全换了副神色,先前的谦卑怯弱全都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是一片清澄,“奴婢清雅拜见三爷。”
宝钦在一众师兄弟中行三,若非师兄的人,怎么会唤她三爷。宝钦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和嘴角都微微地上翘,“我就知道……”
随后宝钦便在三楼原本属于七公主的舱房里住了下来,除了清雅之外,李柯鸣又另调了三个小丫鬟和两个嬷嬷过来伺候,自然都是生面孔,冲着宝钦一口一个七公主地叫着,仿佛完全不知道她是个冒牌货。
宝钦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公主,当然,她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明明知道到了丰城她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可无论如何,现在总要过得好。与其终日忧心忡忡地害怕,还不如现在养好身体,将来逃跑的时候手脚也利索些。
王太医每天过来给她看病,开起药来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拘束,而今她是公主,嫁妆里什么贵重药材没有,她甚至还让厨房每天炖虫糙,赏给清雅和王太医补身体。
李柯鸣对她的奢侈làng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头痛的只有一件事,无论他怎么查,也查不到关于邢家大小姐的任何线索,就连她身边伺候的那个丫鬟都是七公主赏赐下来的,没有一个人见过她,知道她的过去,了解她的xing格。
李柯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到了而今,眼看着丰城越来越近,他已是骑虎难下。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李柯鸣总是这样告诉自己,而且是个病怏怏的女人,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的小女人,说不定一上岸还会水土不服,一命呜呼,何必如此在意!
船在秦国境内的休水镇停过一次,李柯鸣着人去买了一大批下人上船,补上之前的缺口。陪嫁的媵妾们一个不剩了,李柯鸣原本还想买几个歌姬补上,后来却又作罢了。到底是要送去丰城皇室的,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还要连累自己。
直到这个时候,宝钦才知道,原来她们此行和亲的对象并不是秦国的老皇帝,而是秦国三皇子,人称秦国战神的秦烈。想来师兄早打算将她中途劫走,所以连这些事都不曾特意解释,害得她还错怪的秦国的那个老皇帝。
这个秦烈,宝钦是早有耳闻,以前在虹谷关的时候,她还曾跟师兄好奇地谈论过他。此人乃是天生的将才,十五岁就上战场,十七岁时领着五百先锋兵与北朝燕国的骑兵营大gān了一场,自此一战成名。
因师兄对他推崇有加,宝钦难免有些排斥,总想着要跟他打一场,分个胜负。只可惜,秦烈一向只在北方活动,虹谷关这边的指挥是他的弟弟,秦国的五皇子秦修——唔,宝钦一向跟他不大对付。
“原本公子爷早派了人在丰城接应,只等三爷一到便将您救走,没想到途中竟会出这样的事。”
清雅叹了口气,有些不安。她们而今被李柯鸣看得很严,即便只是走上甲板chuīchuī风,她也能敏感地发现四周好几拨人在监视。如此严密的监控下,就算到了丰城,只怕也寻不到机会逃走。
“不急,”宝钦喝了口大补汤,脸上依旧是不急不慢的样子,“我们头疼,李柯鸣更头疼。就算他想下手,可也得找准时机。丰城可不比郑都,由不得他乱来。到时候我们进了行宫,他便是想要见一面都难,更何况还要来刺杀。”
唯一要小心的,不过是跟在她们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和嬷嬷罢了。宝钦几乎可以肯定,那五个当中至少有三个是李柯鸣布下的棋子。练过武的人,就算再怎么小心,也总难免会露出些马脚来——除非是像她这样,喝点毒药把身上的武功都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周末快乐。
我总是在想,啥时候把秦家两兄弟拉出来遛遛,哎,剧qíng需要,今儿还遛不成,明儿再遛^_^
☆、第五回
五
船在秦国境内走了近二十天,终于到了丰城。
这里是秦国的国都,远远望去,自见一片巍峨的城池。秦国尚武,民风彪悍,表现在建筑上,亦是同样的霸气外露。房子修得并不jīng致,城门很高大,颜色也是一律的灰暗,简单又粗糙地立在那里,稳稳当当,坚如磐石。
李柯鸣早下了船,与前来迎接的秦国官员接应。宝钦依旧端坐在三楼的舱房里,远远地看着码头上的人相互寒暄。外头走廊里有小丫鬟们在窃窃私语,宝钦耳朵机敏,依稀能辨出她们的话,都在抱怨秦国的房子难看,人也生得粗鲁……
“让她们闭嘴。”宝钦甩了甩衣袖,不耐烦地朝清雅道。今儿早上刚起来,那两个嬷嬷就带着人过来帮她梳妆打扮,里里外外一共穿了有六层衣服,少一层都不行,说是今儿要见礼,丝毫含糊不得。
他们秦国人素来放dàng不羁的,哪里会在意这些。穿得这么严实,不说热,连动一下都难,动作僵硬得活像只木偶,可把宝钦给憋坏了,连带着心qíng也差起来。
清雅出去低声说了几句话,走廊里很快安静下来,但码头上的喧闹声却是一阵一阵地往船上飘,连清雅都忍不住小声地抱怨道:“这些秦国人,真是好生无礼。”
“可不是。”嬷嬷总算找到了知音,激动地跟着抱怨道:“好好的弄得码头上跟菜市场似的,一点也不庄重。若是在我们郑国——”
宝钦的眉一挑,嬷嬷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清雅见宝钦的额头上渗出星星点点的汗,赶紧进里屋寻了把绸扇出来,轻轻地给她打扇子。
宝钦慢慢地闭上眼睛,一会儿呼吸都沉了。嬷嬷吁了一口气,朝清雅做了个感激的眼神,尔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走廊里依旧站着几个丫鬟,都屏气凝神的样子,见嬷嬷出来,赶紧行礼。
嬷嬷低声道:“别一惊一乍的,里头公主刚睡着。”
睡着了……丫鬟们都傻了眼,果然不愧是公主,这样的时候也能安然入睡。
事实证明,宝钦的这个决策无比英明。虽说码头吵得跟菜市场似的,但居然一时半会儿也没弄出个章程来,船上的人先前还忍不住偷偷看热闹,到后来,大家都该gān什么就gān什么去了——若是今儿下不了船,晚上还得开饭呢。
宝钦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之后jīng神就好了许多,招招手把清雅叫过来,问:“叫个人下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清雅赶紧应了,低头出了门,一会儿工夫就返了回来,面上有淡淡的不忿之色,“秦国欺人太甚,派来迎接的马车和步撵要么是坏的,要么规格太低。李大人正与他们jiāo涉。”
如此无耻又无聊的行事风格,简直是——宝钦皱起眉头,哭笑不得地问:“秦国那边来的是谁?”
清雅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好像是秦国的五皇子。”
“这个流氓!”宝钦开口就骂了出来,脸上却是带着笑。见清雅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宝钦才摇头解释道:“这个秦修,我可是打过不少jiāo道的。以前在虹谷关,我们——唔——他在我手里吃过不少亏。这个人,无耻得紧!”
当然,她也在他手里吃过不小的亏,有两回,还险些丢了命。他们还曾经一起联手对付过北边的蛮子,一起喝过酒,打过架,甚至他还邀她去河里洗澡。那个秦修,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个流氓,嘴里总是不着调,有一回还笑话她生得娘娘腔。
难怪李柯鸣也要吃瘪,他虽说也是心狠手辣,但到底出身世家,要面子得很,有些事打死他也做不出来。对付这种无耻之徒,宝钦早有经验,跟清雅耳语了一番后,挥挥手让她下楼,“赶紧去,记得一定要当着秦修的面说。”
单是想一想他听到那番话时的脸色,宝钦就觉得特别解气。
李柯鸣这边,正是憋了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好不容易才将人送到了丰城,只待这一群人进了行宫,行完礼,他就能回朝,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谁曾想都到了地儿了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素来心高气傲,即便是深知那七公主是个冒牌货,可也不能任由她被人欺了去。到底是郑国的公主,若是才一进京就被人如此□,郑国的颜面何存。更何况,这事儿若是传了回去,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到时候他也没法儿jiāo代。
“李大人也知道,我们秦国不如郑国富庶,平日里本王出行也是一切从简,你看你看,今儿这身衣服都还是旧的。”秦修一脸无耻地在李柯鸣面前哭穷,半点丢人现眼的自觉都没有,“公主不远万里远嫁我秦国,照理说我们自然是该——”
他诉苦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门口缓缓走近的清雅,眉目顿时弯起来,脸上显出猥琐又龌龊的笑。
“李大人。”清雅朝李柯鸣道了个万福,目光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并不曾在秦修身上多作逗留。
这时候她还来cha一脚!李柯鸣顿时有些恼火,语气便生硬起来,“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清雅盈盈浅笑,柔声道:“公主听下头的人乱嚼舌根,说是秦国銮驾不够,不知是否有此事。”
李柯鸣尚未回话,秦修就赶紧接上了,大声道:“没错没错,也是公主运气不好,正赶上今儿陛下与刘贵妃出宫,马车步撵都去了清泉山,本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寻了这些马车过来,极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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