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来去看他,天色已经晚了,阳光在他的宽宽大大的帽沿上勾勒出一条金边,他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她,她接过去,问,“为什么?”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仰着头看看天,“嫌没有意思,”他说,“聂无涯又想出个好玩的来,他们下去钓鱼了——这些人总是闲不住。”
清扬往后面一仰身子,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叶子在她的身下簌簌的响,阳光温存的拂在她的脸上,她微笑,“那最好,这样山顶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多么清清静静的。”
他也微笑起来,也躺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只是那样躺着,清清静静的看着天空,天空的蓝像是一汪海,看得久了,很容易的就会觉得眩晕,过了一会,她就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伸过来,轻轻的,轻轻的盖在她的脸上,他低声地问,“在想什么?”
她说,“什么都没有想,觉得心里很安静。”
顿了一顿,他轻轻的俯身过来,他的唇温而软,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一触,他很少这样吻她,她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他说,“我也是,觉得心里很安静,能够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哪怕一直这样的看下去,也觉得很好。”
这样的安安静静的生涯,从来都是多么的难得。
清扬舒服得不想下山,最后还是他拉着她走下去,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清扬本来没觉得怎么样,结果往下面一走才觉得腿疼,疼得像是要断掉了一样,一坐到车子里就瘫了,清扬实在是饿,有气无力的提议要去吃饭。
他点头,开动了车子,清扬分明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农家乐餐厅的,那里的铁锅柴鸡分外的好吃,可是她从来都不记路,结果是指来指去越指越糊涂,他开着车载着她在荒山老林里行了半日都不见人烟,到处都是沟沟壑壑的,越绕越远,绕到后来,车子的油表都报了警,他看了一眼,说,“没油了。”
结果只能吃干粮,她拿了一包康师傅的“蛋黄也酥酥”,很香甜,又绵软,往嘴里含了一块,好像是抿一抿就能够化掉了,她想了一想,往他的嘴里也放了一块,他拿着地图研究路线,皱着眉头咽下去,却说了一句,“太甜了。”
一包饼干很快就下了肚里,清扬喝了两口水,嘴巴一下子空出来,却又觉得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他们两个安安静静地坐在驾驶室里,也不说话,后来清扬觉得闷,一把就拉开了窗子。
有风,仲秋暮晚的微风,清清凉凉的吹到车窗里来,她的头发轻轻盈盈的拂在他的脸上,那柔软的触觉似乎一直都留在脸上,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了一摸。
是在旷野里,树与山离得都分外的近,离着不远的那里就有一片小小的林子,微风吹过去,就有树的响声传过来,都是大叶子的白杨,“哗啦啦”的响成了一片,遥遥的看见金黄色的田地,风一吹就是波浪兼天一样,太阳渐渐的下山去,天边的华彩,渐渐的黄,渐渐的红,渐渐的暗下去,渐渐的,变成铁青的那一种苍凉的颜色,渐渐的湮没不见了。
两个人吃了一些临行前购买的干粮,清扬觉得有一点点累,就靠着车座子和上了眼睛,过了一会,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分外的沉实,没有梦,也没有醒,只是沉沉的睡着,只是那样睡着,也就分外的安心了一样,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她一乍的睁开眼睛来,有着不知身是何世的错觉。
第 31 章
车子已经熄了火,车座也已经放下来,她的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领子尖尖的竖起来,遮蔽了她的半张脸颊,她闻见他的味道,他的生活习惯一向都那么的好,爱干净,不抽烟,很少喝酒,她很少看见这样干净的男子,就像是旷野之中吹过的风,疏朗的,清洁的,并不激烈,只是缓慢而温柔的,慢慢的包围过来。
她坐直了身子,有那么一小段的时间里,她的头脑中都是一小片的惘然,惘然的看着前头,大大的车窗的前头,有一个漆黑的剪影,那样的挺拔并且分明的,在这样的暗夜里,就连眉目都是历历,仿佛真的是巧手的女子,手持利剪,一条条,一线线,用心的裁剪出来——必是怀着许多的爱,和喜欢。
在遥遥的远方里,像是一棵树。
她在车上悄悄的看了很久,才推开了车门,走下去。走到地上去,地上都是茸茸的草,踩上去软绵绵的,有几茎从她的裤脚之中钻了进去,她在暗夜之中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乌黑的,却是分外的明亮,在那里瞧着她。
她的心中没有来由的就开始紧张,想了一想,才递过手里的外套去,说,“这是你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去,替她披在身上。
他指着那一棵树给她看,说,“你看见没有,那一棵树离天好像是特别的近。”
那是一棵孤零零的树,很孤独的生长在天地间,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在夜空中仿佛是起伏的兽类,是这样的夜晚,这样干净而温存的夜晚,郊外的天空总是那样的干净并且通透,天上有疏朗的星斗,像是谁有意无意的撒下一把银钉,一颗一颗的,微微的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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