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漂亮,仔细瞧一瞧,只是弯眉秀眼,端端正正,那面容只是寻常。可是看得久了,却觉出一种十分的温情来,与什么什么潮流,时尚,个性,高贵,风情,全全都搭不上一点点的关系,可是也许只是这一点点的温情,是世界上的最寻常,却也是最可贵。
其实家常的女人也很美。
只是懂得欣赏这一种美的男人,需要很多的沧桑。
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好奇而热情的生物,就像是初生的牛犊,出窝的小鹰,喜欢时尚的新鲜的,刺激的,那些很浮躁又很尖锐的东西,可是生活是一条河,那些水只是哗啦啦的流下去,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是棱角已经慢慢的磨平了,那些生硬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一个人成熟了,才会开始贪恋日常生活中的温情。
他们买了大捆的油菜和小白菜,西红柿,新鲜的鸡蛋,易拉罐装的啤酒,最后还买了一条鱼,他分明记得她从来都不吃鱼的,她说,“娉婷喜欢。”
他们两个提了东西回家去,超市里已经不提供塑料袋了,便只是提着大大的布袋子,清晨的阳光很明亮,透过树枝的缝隙落在地面上,那树梢枝头还是光秃秃的,可是仔细一看,已经有了微微的绿意,毕竟春天已经来了。
他们一起走到楼上去,在电梯里遇见楼上的阿婆,推着小小的车子也要上去,看着他们微笑,“年轻人起得很早啊。”
清扬笑,“阿婆起得也很早。”
阿婆说,“老了老了,早上就睡不着。”
清扬说,“早早起床身体好。”
他们两个回到家里头,就到厨房里,菜要清洗,还要切好,肉要过一过水,然后用调料喂起来,她拿过那一条鱼来,想要动手剖下去,可是他接过她手里的菜刀。
他的动作居然很熟练,她很惊讶的问他,“你居然会这个。”
他点点头,“以前读书的时候解剖过青蛙。”
她微笑,“原来如此。”
他说,“以前还有人把青蛙腿拿到寝室里,然后用酒精灯点起火来烤。”
她问,“好吃吗?”
他摇摇头,“总是等不到熟。”
他站在那里剖鱼,他的手指头很长,也很灵活,做事情的样子也很熟练,她站在一边剥洋葱,很辛辣的洋葱,一层一层的剥开,一边剥一边觉得眼睛里面辣辣的,似乎就要流下眼泪来,可是又不敢揉眼睛。
有时候想一想,一个人,也就像是这么一头洋葱,本来都是饱满的,充实的,可是慢慢的,时间就像一只手,一层一层的剥下来人身上那些美好的东西,那些理想,那些梦,那些天真,那些热情,那些信任,那些纯真,那些爱,那些恨,就那样一层一层的消失掉,一边剥的时候还一边流着眼泪,可是还是慢慢的消失掉,慢慢地只剩下一个瘦弱的心,慢慢的,连那一颗心都不会被留下。
鱼剖好了,洗干净,然后斩成大块,放到砵里炖,放很多的醋,切成厚片的姜,切成长段的葱,还有食盐和料酒,煤气灶上面的火调的小小的,轻轻的舔着锅底,锅子里面咕噜咕噜的,轻轻的响起来,她揭开盖子来,舀了一点点的汤,尝了一尝。
她的唇边沾了一点点鱼汤的痕迹,他伸出手指来,轻轻的抿下去,问她,“味道怎么样?”
她说,“淡了一点。”
他取了盐罐下来,她用小勺舀了一些,轻轻的洒进去。
聂无涯和慕娉婷是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到的,提了一个好大的果篮,清扬的屋子很小,人一多就显得拥挤,便只好把茶几都挪开,把餐桌都抬到客厅里,凳子也不够,江守宁居然把床头柜拖了过来,就坐在上面。
饭菜都上了桌子,还有刚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啤酒,嘶嘶的冒着冷气,几个人都有一点点的兴奋,就像是大学的时候,痛恨食堂里面裹满了面粉的瘦小排骨,漂浮着鸡皮的菜汤,还有糊了一层明油的白菜,偶尔出来聚上一顿,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
聂无涯点头,“不错啊,四菜一汤,国宴标准。”
娉婷得意洋洋,“那是当然,我们清扬的手艺,从来都不是吹出来的。”
清扬微笑,“喜欢的话,就要多吃一点。”
聂无涯说,“小叶你要多教教娉婷,不然每次她给我做饭,我的胃都要疼好几天。”
大家都笑,好像是变小了一样,谁的笑容都格外的明媚,举起易拉罐来喝啤酒,那啤酒冰凉凉的,喝到肚子里去,就觉得连每一个毛孔都要收缩一下。
江守宁问,“你酒量怎么样?”
清扬说,“没事。”
聂无涯大笑,“江大真体贴。”
他们吃了很多的菜,喝了很多的酒,都很高兴,其实吃一顿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难得这样好的朋友聚在一起,又都高高兴兴的,心中没有芥蒂,也不用想什么钩心斗角,互相之间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就像是家常的小菜,总是离不开。
那一天是晴天,万里无云的天气,阳光从窗户玻璃里面照射进来,金晃晃的照在墙面上,在空气中像是一条光芒的通道,亲切可感一样,空气中漂浮的小小的灰尘也像是细细碎碎的金子,格外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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