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浅夕还是觉出不适。
裴颐华有些无措。
来人不报身份,便无法搭话,偏他还立在游廊当中,阻住去路,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
没了平日的伶牙俐齿,裴颐华抿嘴默然,飞快看一眼浅夕,眸中歉意。
浅夕知她还惦记池中那方丝帕,如今遇上了陌生男子,更不能就这样把帕子落下了。
「世子万安,我等只是路过,不慎失手将绢帕遗落在水中,所以才会在此盘桓,等待宫人。若是扰了世子兴致,务请勿怪!」既然对方不讲明身份,她又何须自报家门,浅夕稍顿了顿,又试探道:「不知,世子可否援手,教宫人寻回绢帕,我与姐姐感激不尽。」
素洁的丝帕挂在荷尖上,甚是醒目。世子闻言向池中看去,微风轻动间,帕上一个「颐」字隐约可见。
浅夕见他似乎是在凝神辨认,不禁愠怒。
那世子却斯条慢理回头身后的朝随侍问道:「能取得回来么?」
「呃,」少年随侍眼珠拨弄几下,似笑非笑道:「这样远,委实难!」
气氛有些不寻常,浅夕分明已觉出世子看自己的目光渐渐浓稠。虽然只是似是而非的微妙之间,但浅夕并非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怎会轻易将自己置于瓜田李下?
无意耽搁在此,无谓纠缠,浅夕索性抬头沉静道:「既如此,这钓竿世子可方便借来一用?」
带着三分挑衅的口气,任谁也会觉得好奇。世子本不欲相借,也忍不住想瞧瞧,浅夕凭这样短小的钓竿,能做什么。
第376章一见情钟
得了主子示意,少年随侍忙将手中钓竿呈上。
青油漆的墨竹细竿,不过大手指粗细,长约丈许,就是哥儿们在自家府院里的耍玩之物。裴颐华也在一旁好奇,浅夕拿了这竿儿来,还能取到池心的绢帕不成?
也不看众人诧异的眼神,浅夕执竿转身凭栏,借着心头那一缕愠怒,眉间花钿潋滟,戾气陡生。
只眨眼一瞬间,三人就见墨色的钓竿如弯弓般一个深深的屈伸,挂在荷尖上的绢帕被凌空带起,飞回浅夕手中。
看着浅夕从银钩上从容取下绢帕,世子主仆不禁惊异失神。浅夕借机与裴颐华脱身而去。
花影香疏,佳人已无踪。
「世子爷,人都走远了,再看也没用!」少年随侍探头撇嘴,手在怅然若失的主子眼前晃了晃。
「真不枉你叫『粽子』,脑子就和木头一样实。」世子嗤然。
他如何不知小宗子话底下的意思宫中的女子,再好,看了也是白看。可他就是一霎间如被摄走魂魄一般,心中空荡荡的。
「奴才怎么又粽子了!临出门前夫人的话,您都忘到后脑勺儿了,还不兴奴才说。」小宗子扬声不服。
小宗子口中的夫人,正是七公主芫嘉。
皱眉不悦,世子沈赫璋意兴阑珊:「母亲再担心又有何用?太后若是决定了的事,以母亲的脾气,必定执拗不过。」
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沈赫璋少年明朗的脸上又浮起神采:「再说了,你瞧刚才她二人,明明年纪相若,那一个挽着宫髻,她却只结了女孩儿家的发辫,未见得就是宫里的女子!」
嘿嘿一笑,小宗子挠头想想:「也是,哪个嫔御小主在宫里敢做这个打扮!可惜了,方才竟不曾问一问身份。」
沈赫璋微笑不语,心道自己却是看清了那绢帕上的闺名,「颐」字不算常见,未必就打听不出来。
调整心绪,沈赫璋理理衣袖,清咳两声道:「还不快把那劳什子扔了,都什么时辰了!去永乐宫请安。」
扔下钓竿,小宗子紧随沈赫璋跟上,腹诽嘀咕:推推脱脱,不愿去永乐宫的人又不是他,这会子心意倒转的快!不过说起来,他还真没见自家世子这样上心一个人。
装作没听见,沈赫璋顾自大步流星,心情雀跃。
此番,他正是受了穆太后传召,入宫请安,但是他和母亲都嗅到了一丝面临指婚的意思。少年扬名的他,亲事上头一直一波三折。
芫嘉公主左挑右选,横竖不合适,固然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沈赫璋今年已有十六,各种亲事纷至沓来,他千花丛中阅过,早就麻木了。芫嘉公主给予他的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他不屑通过姻亲去攀附谁!如今,他所剩不多的念头,便是娶个高堂满意的贤妻足矣。
但是就在方才,他全然变了心思,渴望着再次拥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憧憬着重遇的美好,忐忑而谦卑的祈祷…
何谓之一见情钟,他今日始知。
第377章发光的世界
不远处,巍峨的太后殿沐浴在夕阳中。
沈赫璋眼前不断闪现的,仍然是那道时而灵动时而慵懒的身影。
起初,他只是被林间悦耳的笑声感染,教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时他的母亲芫嘉公主,因为不适应夫家规矩,总是设法假托父皇思念,带着沈赫璋回宫小住。
在明帝的怜爱庇护中,母子二人无拘无束地享受着天伦之乐,而广阳宫后,清幽雅静的玉兰宫,自然也就成了沈赫璋儿时最特别的记忆。
在他听到浅夕与裴颐华的笑声那一刻,记忆的回响一下就将他拉回了幼时与母亲追逐嬉戏的时刻,彼时,芫嘉也不过双十年华。
在孩子的眼里,看到母亲美丽的笑容,整个世界都是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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