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初苒口中吐出巍巍两字,面不改色。
一个时辰后,城西倚红楼。
一道窈窕的身影,捧了佳酿朝后院清雅的小楼走去。她纤腰一束,珠衫轻薄,红纱遮面,正是初苒。
推开一扇门进去,初苒搁下酒菜,安静的站在房中。
「滚!」
不过才两三日,就有两个男人对自己说这个字,初苒心情实在不大好,侧头想想,索性一牵裙裾,在那正饮酒的人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一道如冰刃般的目光直视了过来,初苒也盈盈回看。
说实话,她第一次见聂焱还真是有些意外。虽然早听人们称他「冷面郎君」、「玉面郎君」,必然俊朗不凡。可今日一见其人,初苒仍是惊艳。
他豪饮浇愁,也丝毫不损风雅俊逸,头上一只墨玉鸿鹄冠束发,一袭天青色锦袍衣纽整肃,虽然眼中微红,颌下有些青茬,却仍然修眉如刀,直鼻峭立,冷面含威。
初苒持壶斟上一盏酒,推至聂焱面前:「妾闻郎君最是怜香惜玉,何不先尝尝妾带来的佳酿。」
一时间酒香四溢,这是初苒自宫中带来得御酒。
聂焱正欲发作,嗅到酒香就忽然变了脸色:「你是何人?」
初苒抬手解了面上的轻纱,嫣然一笑:「自然是与将军有缘之人。」
聂焱面露讥讽,唇角哂笑,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倒有几分姿色。」
初苒也端了酒盏浅酌一口,遗憾道:「可惜妾今日前来,却不是让郎君鉴赏颜色的。」
「哦?那为何事。」
初苒手覆上面颊:「妾只望郎君能记得妾这张脸,待哪一日大晟宫倾国破,烽火四起,妾忙于奔逃之时,求到郎君驾前,郎君能怜在妾为故人,救妾性命。」
说罢,初苒敛了笑,也将面前的酒尽饮。
聂焱已经黑了脸,半晌,才长身而起声音淡泊:「天下好男儿多得是,聂某未必有能力护姑娘周全。」
初苒却温言道:「人贵有真心,边城也有好男儿无数,但是真正肯怜惜月儿姐姐的,也只有将军一人。」
聂焱霍然转身,怒道:「你们皆不配提她!」
初苒见他眼中猩红,知他定是还陷于儿女情长之中,便不欲再这件事上继续纠缠,须知这等伤痛可不是凭她一字半句,抑或一时半日就可以消解的。
当下,初苒面露娇憨,把玩着手中一乌黑发亮的事物,撇嘴哀道:「郎君如此无情,真是教妾伤心。」
聂焱猛地瞪大了眼,待要细看时,初苒却又已将那事物拢于袖中。
「你手中所持何物?」聂焱心中震惊,劈手欲夺。
「不过是件小玩意儿罢了。」初苒哪里肯给,伸手就将那东西塞于怀中。
「休要扯谎!聂某自幼从军,会连这东西也不认得么?拿来!」聂焱大掌一伸,欺身而来,锋芒毕露。
「郎君何故如此,妾却不明白。」初苒步步后退,眼见得背已抵上窗棂,看着聂焱锁喉而来的大手,初苒忽然抬头笑道:「早闻三郎风流倜傥,恣情狂放,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聂焱一呆,手忽然停在空中,眼中划过一丝清明。那黑色的事物必是虎符无疑,此女虽然句句都在调笑,却眼波沉凝,成竹在胸。现在又有虎符在手,只怕身份非同寻常。
默然垂了手,聂焱退回坐榻之上,仍是自饮。
初苒也坐回桌前,仿若方才的事不曾发生一般,见他脸上尽是颓然之色,初苒目光悠远,轻道:「三郎如此苦闷,不如妾作一曲,为三郎解忧可好。这是妾在乡间偶尔听到的《刈麦歌》,虽是俗俚之音,倒也新奇。」
说罢,也不看聂焱,执起牙着在酒盏上轻轻一击,低声吟唱道:
「门前的竹马无人骑,
屋里的织机无人用,
孩子们都去寻找母亲,
阿女们也匆匆出了门。
麦穗沉沉地低头,
原来她们是去了麦田里。
太阳火热啊,
为什么田里只有女人和孩子,
因为男人们在边城手握剑戟与长矛,
他们要守护自己心爱的故土和家园…」
聂焱眼角微抽,端着的酒盏中漾起层层水纹。
初苒悄然抬眼:「世人常道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只怕坊间,也有不少人如此看待将军。可是,妾却曾听一位智者说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聂焱手狠狠一颤,酒盏中的酒洒去了大半。
初苒昂首,声音掷地铿锵,字字清晰:「别人如何想,妾不知,但将军在妾看来就是真豪杰、大丈夫,有情有义。大晟的子民,边城的百姓,都还在指望着将军,将军何故自弃?」
聂焱起身背转,眼中已是微热。那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如一把开启心锁的神匙,尽数解开了他心头迷惘和背上的重负。
初苒轻道:「将军或者已然猜到,此次将军遭逢绝境,乃是有人计谋已久。那人并非单是为了谋算将军,针对聂家,他想的是大晟天下。」
「方才妾所说国破宫倾,也不是危言耸听。战事一触即发,威远关若没了将军,必会内忧外患,皇上腹背受敌,捉襟见肘。到那时,将军纵还有心报效国家,只怕也晚了。」
聂焱猛地回头:「不过几只跳梁小丑,就妄图毁我大晟百年基业,简直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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