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猛地甩开那森冷如鬼魅的手,吃惊地看向惠嫔,惠嫔却已旋身安坐在凉舆之内,隔了薄如蝉翼的纱幔,惠嫔泪光点点,憔悴不堪。
丽嫔骤然有些恼恨自己怕惯了她,狠狠一挥玉手,转身回宫,再懒得去看那浩浩荡荡的仪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今生都不想再见到那车舆内的人。
然而世事如棋,常下常新,峰回路转,山水相逢,又岂是身在迷局中的人们可以猜得到的。
仪仗缓缓出了北定门,中有一人样貌寻常,身姿如竹,眼神恬然淡定,他随了仪仗躇躇而行…
大晟朝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皇后了,这样的排场确实不多见。侍卫们却有些目不暇接,根本无暇顾忌这些普通宫人。
离了大晟宫,仪仗朝北边的帝陵方向而去,人们见到凉舆中素衣削发的惠嫔,不仅没有嗤笑,反而怜悯敬佩。这样年轻的娘娘,却愿意舍身为他们的皇帝去祈求福祉,许多百姓甚至尾随相送。
惠嫔端坐车舆之中,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悲戚之色,反倒面容祥和,风仪万千。她伸手摸摸袖中那道伪造的圣旨,唇角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路途遥遥,有百里之远。
谁也不曾注意到,仪仗才刚离了晟京,队伍中那个身姿如竹的侍人,就忽然变得粗劣不堪。
也是!有谁会去关心一个侍人的气韵、气度呢。
舜阳王府内,萧萝阳忍不住轻笑:「这个傻孩子,她还真当自己出了口气呢,她这分明是在给别人树碑立传,全了惠嫔的好名声。」
舜纯频频干笑:「清竹这些年受了惠嫔不少气,难得任性一次,也不再点子上,夫人且宽谅了她吧。」
萧萝阳眉目微嗔:「可不已经由着她去了,还等你来放这马后炮。」
舜纯忙拱手道谢。他今早惊闻丽嫔要赐惠嫔銮驾出宫时,着实吓得不轻,后来问明了兰莺、卉雀,才了解事情始末。随后,孔安细细巡查了各宫,并入了紫宸殿面见元帝。
舜纯听说一切如常,这才放了心,不然他哪里有这等心情在府中与萝阳公主闲话调笑。
第126章冰释
秋风凉爽,晟京城郊外一处松岗之上,一人身姿如竹,气韵翩然,长立于山巅遥看远去的銮驾仪仗。
「皇上,该出发了!」身形魁伟、目光如炬的人在其身后恭谨的拱手,正是乐熠。
元帝悠然回头,唇角噙了笑意。虽然他仍是一副寻常人的面容,清泠的眸光却似秋水惊鸿,一如他此时心中万种情绪波动。
乐熠也感慨良多,几日来,从宋恒道装病,张廉「卖主求荣」,惠嫔闹宫、削发…直到今日元帝随了銮驾顺利出京,一路走来可谓步步惊心。但是这样的结果,却令每个人都欢欣鼓舞,心中生出无限希望。
穆风易容成元帝的摸样留在紫宸殿中,他跟随在元帝身边有六、七年,元帝的言行举止他都极其熟悉,又有小禄子跟着贴身侍候,慢说是卫尉孔安前来询查,就是舜纯亲临也未必能一眼识破。
内史张廉现在仍与舜纯「沆瀣一气」,利用舜纯对「东林学会」的渴望与之徐徐周旋,替元帝争取时间。大晟宫应该还可以有几日短暂的平静。
一行数十人,飞骑南下,是乐熠带了飞鹰堂暗卫保护元帝赶往建州。
元帝必须抓紧时间扭转大局,不止是大战一触即发,荒芜的北三宫里还住着一个教人牵肠挂肚的人,在等着他回宫。元帝眼中闪过那道娇俏的身影,更是奋力的催动马匹一路疾行。
他们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已然赶赴虞山的懿王萧子珩。
此前,元帝一直疑惑萧鸢何以会只身北上虞山,乐熠尴尬不已,口舌笨拙,又不好透露初苒送信之事。初苒知道后却笑着让乐熠给元帝带去一个极可信的理由——因为近期是懿德太后的忌日。
初苒告诉乐熠,萧鸢被到建州时,曾将太后原来的贴身宫女倩仪姑姑和她从长春宫带走的太后玉像,一道安置在虞山那座静慈庵中,几乎是每年的这个时候萧鸢都会前去祭拜。今年,显然是因为南越王使臣才耽误了行程。
这也是初苒认为一卷经书就可以诱动萧鸢的底气,在她看来,她不过就是在给懿王提个醒,再添些分量,促使萧鸢快些摆脱南越密使的纠缠。
乐熠依言禀奏,元帝恍然大悟,信以为真,只觉是母后在天有灵福佑大晟。
虞山别院里。
萧鸢拿了一轴丝麻经卷正看得出神,上头一行行虽是经文,看在萧鸢眼里却字字缱绻。
他的盼儿果然活着,而且还来了建州。过往的种种她都记在心里不曾忘却,她仍叫盼儿,她惦记圆了…萧鸢微垂了眼在经卷上反复摩挲,修长的手指顺着初苒婉转决然的笔意,似乎循到了她的温度、她的气息,还有她的心意。
密云十八骑将虞山吴家镇翻了个个儿,也没能找到初苒。
这日,仪修师太却忽然捎信儿下山,请懿王速到庵中来一趟。
寥寥数语却透着非同寻常的急切,萧鸢心中一动,顾不得多想便带了莫青前往静慈庵。慈安堂内,仪修在殿内来回走动,时不时朝那尊菩萨造像稽首祷念。萧鸢刚踏进大殿,仪修便忙不迭关了殿门,冰凉的手扶着萧鸢的臂弯颤抖不已。
「仪修到底出了何事!可是盼儿有什么不好?」萧鸢顿时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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