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自然都被尽数推到药童与章太医头上,周太医将自己抹得一乾二净,只求能保住性命躲过此劫。张太医则是在来之前便亲自出诊,确定了那位不知幸运还是倒霉的婉采女,千真万确的是怀孕了,日子也对得上。
元帝听了这样的回话,哪里还顾得上周太医之流,心头缠萦的是说不出的震惊、愤怒、喜悦和无奈。各式各样的情绪杂糅一处,元帝从未像今日这般混沌不知所措。
要说没有丝毫的窃喜那是不可能的,天底下没有哪个男子愿意自己无后,元帝既是男人便也不例外。这次舜雅筠有孕,背后是否有阴谋黑手暂且不说,起码事实有力的左证了一点,皇帝十年无子只是受外部因素干扰而已,与男人那项传宗接代的功能绝无关系。元帝甚至渺渺地冀望着,若这孩子真是个皇子,该有多好;若这孩子是他与阿苒的孩子,又该有多圆满。
元帝扶窗长叹,子嗣之尴尬困了他十数年,如今一朝得逞心愿,不仅不能奔走庆贺,还如深陷泥沼一般,心境沉重得无法自拔。
经过宋雪芙处心积虑的安排,又没有颐珠的守护,初苒很快风闻了这个消息。
看见娘娘惊痛到无以复加,脸色惨白如死灰,琴心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小禄子接到消息,只能再一次拖了残腿跪在初苒面前细数事情的原委,以及当初自己为什么冒犯直谏,劝初苒莫要继续赌气,速速回凝华殿来。
初苒听完,觉得自己腹背都是穿心剑,待疼得快麻木时,顶上又来当头一棒——这无中生有一般的传言居然得到了小禄子亲口证实,真是荒唐至极…前几日还疼她,爱她,重她的夫君,今日忽然就做了他人父,临幸的女子还是他的亲外甥女,本已是不容于天道的不伦之事,偏偏还一举成孕!初苒扶案摇晃踉跄,眼前一片漆黑,这到底是怎样的世道,连老天也不开眼了么?
时间无声流逝,整个大晟宫却像是被凝固在一个点上,停滞不前。
元帝前所未有的举棋不定,头大如斗!
冷眼旁观多时的吴寿,适时的上前开解:「祖宗护佑,天赐龙嗣,皇上该大喜才是。」
「璃妃娘娘与皇上素来心意相通,一向以大局为重,眼下或有些失落,过两日心境平和些,定然会为皇上高兴。」
「再者——」
「再者什么?有话就说。」沉默许久的元帝,终于按捺不住烦躁斥道。
吴寿忙俯身跪下:「奴才斗胆,求皇上看得长远些。婉采女本就是罪臣之后,如今又才思不敏,天真呆傻,莫说是教导皇子,恐怕他日连小皇子的生活也照顾不好。后宫险恶,纵然不是为了安抚璃妃娘娘,小皇子也不可交由婉采女抚育。」
「以奴才愚见,惠妃娘娘这些年来三日两日的总在生病,倒是璃妃娘娘身子见好。娘娘人年轻,聪慧端敏,深得圣心,是教导庇佑小皇子的上佳之选。想当年,顺王殿下可不就是太后娘娘一手抚养长大,殿下不仅对太后敬重有加,与皇上更是情如手足。所谓爱屋及乌,到底是皇上的亲骨肉,璃妃娘娘又怎会不视如己出。」
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些微的松快,元帝遥想萧若禅幼时,常常偎在太后膝下与调皮的萧鸢玩耍游戏,萧若禅脸上天真满足的笑容,和三人之间浑然天成的温馨相融让他一直印象深刻。待萧若禅长大成人之后,更是对太后追思颇多,与自己的感情也一直亲厚无间。
元帝略略心安,无可否认,那个珍贵的孩子确实让他心中柔软了一块。或者只要将舜雅筠之事好生解释,求得谅解,初苒素来良善,看在孩子的份上,真能相容也未可知。
匆匆赶往凝华殿,内殿里的情形,果真如吴寿事先所预见的那样,初苒除了脸色惨白,神情呆纳,并无其他异常。
元帝见小禄子和琴心都跪在地上,想来个中原委,初苒都已知道了。元帝微叹,示意小禄子和琴心退下,初苒却忽然开口:「都不许走,事无不可对人言,皇上要与阿苒说什么不妨直言,无须避讳。」
清薄寡淡的一句话,却任谁也听得出其中几多怨艾,几多恼恨。
「苒儿。」元帝唤得无奈:「都是朕的错,然稚子无罪…」
「那个孩子要不得。」初苒呆呆地目视前方,声音平静的近乎木然。
第210章稚子有罪
小禄子、琴心闻言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元帝微楞,自以为初苒是在担心他会误中奸计,是以怀了十二分的歉疚,温言道:「阿苒,这次确实事出有因,朕定会调查清楚。至于筠儿,待她诞下孩子朕便会依你的意思,将她送出宫去着人好生照看,让她在宫外喜乐度日。」
初苒无力的苦笑,她脑中发蒙,心头酸涩,哪里还有功夫去思考这天大的荒唐事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目的又究竟是什么。她只是听元帝句句不离孩子,便想告诉他这样近亲诞下的孩子大多不会健康,也违背天理人伦,何况,他还要遗弃孩子的母亲。
初苒强压了眼中的悲戚,淡然道:「辰昱,这个孩子若果真生下来必然非痴即傻,先天残疾。若皇上真依阿苒的意思,就该给筠儿赐下一碗汤药,乘她受孕日子尚浅,还混沌不知之时,将这孽根送走,才算皆大欢喜,否则,后患无穷。」
「放肆!」元帝面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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