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苒放下银箸,起身冲着小桃的背影说:「小桃姐,咱们自己也带些银子吧。难得出去一趟。」
「奴婢晓得,姑娘自管放心。」小桃眨眼笑道。
一眼瞥到初苒的装束,小桃又走到初苒面前,打量着诧异地问道:「姑娘,你这穿的是什么?」
初苒淡淡地笑道:「今儿不比昨晚同王爷出去,我们在外头还是不招摇的好。」
小桃顿悟,忙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说罢,也进去换了简素的衣衫,去了首饰,独留下发间的那支花簪。
初苒看她那副摸样,眼中又是一热,心中阵阵酸楚:虽然不能再见萧鸢了,有小桃送送自己也是好的。
外头传,郭护卫到了。
初苒便携了小桃的手一同出了锦画轩,走在素日住惯的园子里,初苒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到底要不要离开,她不敢问自己,也不能问。
麻木得近乎眼前一片空白的初苒,不曾看见,远远的忘亭上,一人长衫玉立,含笑看她。
萧鸢今早听了郭远的来报,总觉得不安。直到此刻看着初苒笑语晏晏,才略略释怀。有郭远、莫大,还有他安排的暗卫跟随,应当是无碍的吧。
萧鸢如是安慰自己。
街市上依然热闹,小桃比初苒还要兴奋些,那些珍宝斋的掌柜们见了高大煞气的郭远,全然不敢怠慢衣着简素的娇客,恭恭敬敬的跟在后头伺候。
通常,女孩子们一上了街,就都会忘了出门来是做什么的。王爷的礼物还不曾挑选,乌七八糟的就已买了不少。郭远耐心的跟在她们身后。
日已近午!一天里,人开始麻痹倦怠的时刻。
初苒拐进了街角的一间故衣铺。不甚宽敞的门面外,许多陈旧的故衣被揽做一团堆放在门边。而成色新、料子好的,都被件件展开了晾在店内的拉绳上供人挑选。
郭远骤然警觉,小桃也停下脚步,诧异的问道:「姑娘,这里能有什么可买的?」
初苒身形一顿,仰望着故衣铺的木匾,轻轻叹道:「谁说这里就没有好东西。」
「我做乞丐时,最盼着的,就是这衣铺里,什么时候能有一件实在无人要的旧衣裳被扔出来。可我,一次也不曾遇到过…」初苒幽幽地回过头来,小桃连同郭远都一并楞了在阶前。
「其实,莫要说旧衣了。常常连吃也是吃不饱的。实在饿急的时候,只能喝水,人们却都嫌我脏,连井水也不肯予我。」初苒说着,便拾级而上进了店铺。
果然,小桃与郭远都默然跟了进来。
初苒寻了一上午,才定下这个地方。看重的就是这故衣铺地处偏僻、店面宽绰,一进一出两扇门脸儿,和屋里晾衣绳上的重重衣袍。
初苒想想也能猜到,盯着她的绝不止郭远一个。在无遮无挡的地方动手,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哈~」
初苒忽然一声笑出来,扬手一指:「小桃,你看那个。果真有这般矮胖的人么?这掌柜的真不会做生意,就算那皮子是上好的,也不用挂得那么显眼吧,难道还真会有同样身材的人来,再买了回去穿不成?」
小桃顺着初苒手势一看,果然是件肥短到近乎可笑的皮袍,便也忍不住掩口吃吃地笑。
柜上的掌柜听了,抖着两撇胡子站起身来,一脸愠怒。郭远挡在他面前俯视下去。浓眉倒竖,怒气更盛。掌柜的见状忙又缩回去,佯装翻弄账本。
初苒边走边看,步步等着郭远。拐过一角,又惊异道:「咦,这个倒奇了!这是什么,郭护卫可知道么?」
铺中有些昏暗,小桃与郭远都眯了眼看过去,初苒扬手一指:「就是那个…」
手腕轻挫,一阵青雾霎时飘过小桃与郭远的鼻端,初苒的手还不曾放下,郭远就已经闭了眼,摇晃着歪倒,发出一声闷响。
「唉哟,绊了一下。不妨事,不妨事的。你莫要再去吓唬人家掌柜!」初苒连声说道,一手扶住昏睡过去的小桃。
掌柜本来听到响动,欲起身去看,听初苒这么一说,忙又坐了下去。只是心中犹疑不定,一味的伸头张望。
初苒将小桃轻轻放倒在地上,取过她腰间的钱袋,掏出两块银饼,从衣绳后露出脸来,喊道:「掌柜的,我们想要多挑几件,你看这些够不够。」
「叮铃」两声,银子落地的脆响。掌柜一听就知道分量不轻,忙俯身去拣。待掂在手中一看,竟是两块上色的缠丝银,买他半扇铺面都有了。看这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是金主!
掌柜细细的摩挲着银子,头也不抬地笑道:「贵人只管挑,只管挑!」
「好咧~」
听到里面应声,掌柜再无疑心,喜滋滋地低了头,抱着两块银饼又是搁在牙间咬,又是拿了银秤细细的称,忙得不亦乐乎。
初苒早已换上毡帽、皮袍,十指上抹了脂膏,在脸上推捏揉按。师傅教她的是最简便的易装之术,她早在黑暗中反复练的烂熟。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初苒已是变了另一个人。
将一方素锦,塞在小桃手中,初苒留恋的看了一眼,轻轻说道:「对不起,保重。」
不敢再怠慢,初苒狠心扭头起身。师傅传她的青冥散,虽然霸道,却只能维系一盏茶功夫。若不速速离开,抑或是留下半点蛛丝马迹,都会令她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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