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熠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宠溺的欢喜——或者初苒离出宫的日子,真的不远了吧。他从来不善掩饰,看初苒巧笑嫣然,心中汹涌着的热切,尽数都显在邃如深海的眸中。
元帝被小禄子扶进了内室,再出来时,已是面色如常,衣冠整肃。
穆风方才几乎真气耗尽,苍白着一张脸微笑禀道:「皇上气海的几处要穴现下已被微臣封住,微臣会每日为皇上诊视,必要时还会稍加疏导,但不会影响到皇上平日的饮食起居。」
「明日起,微臣会教皇上简单的行气之法。待到再次毒发之时,只需微臣抑或乐侯之中任何一人帮皇上锢住气海,再由皇上自行引导毒源活动,至多一个时辰,便可以无碍。皇上日后再也不用忍受从前毒发时的那般痛楚。」
元帝颔首道:「朕并不通内功武学,也能自行引导那毒源么?」
「无妨,行气之法极为简单,皇上只需心神安定即可。且有微臣护法,万无一失。」穆风答得甚有把握。
初苒坐在一旁,听得仔细,满脸都是傻傻的笑。
穆风又深看了一眼初苒道:「娘娘调制的汤药,也不必日日再服了。每隔几日,抑或毒发之前服用即可,但求有备无患。」
「真的么。」这对初苒来说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乐熠更是喜上眉梢。
高福却忽然进来,禀道:「皇上,步辇已经准备好了。丽嫔娘娘那边已经来问过两次了。」
初苒欢喜的脸猛得一僵,元帝也正阴沉沉地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痛楚。
初苒的心顿时被揪起。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了。可元帝,他仍是要去丽嫔的瑶华宫,去面对他不愿面对的事。
初苒敛了笑容,怔怔地追出去,元帝却早已神色冷淡地乘着步辇,出了宫门。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边,看似团圆,却又分明是孤零零地落单。
元帝从瑶华宫出来时,便是这样的心情。
瘾毒已然被控制的很好,八年来日日缠着他,如噩梦般的痛楚也不用再忍受了。可为何他的心却还这样痛,这样沉,让他半分都开心不起来。
治愈了他的毒,他们夫妻便可团圆了吧!
从此以后,他便又是一人孤独地待在这冰冷的宫中。
「皇上,你看前头的景致可好?」
「那我们就一直往前走,不回头看!」
…
这样暖心的话,再也听不到了么?
「谁说我没见过,我日日都看见,就是难看死了!」
…
同一个声音,又忽的窜进元帝脑中。元帝痛苦的阖上双眼,身形一晃扶住道旁的桂树。
这是她与婉嫔争执时,脱口而出的——是肺腑之言吧。
日日都要面对他那副摸样,难看么?嫌恶么?
是的,她见到他丑陋的时候太多了。如疯似魔的嘶吼挣扎,狰狞可怖如猛鬼夜叉般表情,还有形销骨立,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即使是现在,松弛的皮肉也及不上乐熠那般俊美强健。
何况,他们本就是夫妻,是因为他的毒,才被迫耽误了婚期。
元帝抬头长长一息,眼角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在夜色中。
前面那条宫灯摇曳的路,再也无法引导他走向温暖的地方。黯然转身,元帝消瘦的身影缓缓地朝没在黑暗中的宣室殿走去。
太液池畔,宫灯一路蜿蜒。
一个窈窕的身影仍在执着地等候,交握的小手不断相互揉捏,不停朝远处张望的眼眸里,难掩担忧和焦急。
宝珠气喘吁吁的跑来:「娘娘,找到了,找到了。皇上是去了宣室殿理政,一切安好,没事!」
「没事么…那就好。」初苒勉强一笑:「倒让你们白白陪我在这里等了半日。」
「走吧,既然皇上有政务要忙,我们便回宫吧。」初苒说得淡然,心中却忍不住失落惆怅。
她忘了,他是意志坚如钢铁,心怀天下的帝王。如今他已重新振作,不再需要她那些虚无的安慰了吧…
第054章危机
悄悄拂过眼角的微热,初苒暗自哂笑:「于初苒,你这是做什么,如此不是更好么。从明日起,你就不用再去紫宸殿刺血侍药了。等荻大师想出彻底清除毒源的法子,用不了一两个月,你就可以彻底自由了。那不是你心中一直期待的么?」
初苒安抚着自己,心中却更觉失落空荡。
走过夜幕下一座座高大的宫殿,初苒携起颐珠温热的手,顿觉安慰。她现在还真是多愁善感了呢,从前离开懿王府时,也是万般不舍的,可后来,不是也没什么吗…
春暮,正是四五月间。
皇城内外莺飞草长,绿意盎然。
整个晟京,上至在朝官员下至黎民百姓,都感受了皇帝励精图治的决心。
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十多年里,一直在党争之中宦海沉浮的臣工们,纷纷生出新的念头,把希冀的眼光都投向了皇帝。一股隐隐蠢动的力量如同种子一般,掩藏在薄薄的浮土下,蓄势待发。
东城的舜阳王府,此时却深深地陷入了寒冬。
「什么?!蚀龙之毒有了异象!」萝阳公主从鸾椅上骤然惊起,颊上淡绯的胭脂也压不住脸色的青白:「你不是说,这毒是无解的么?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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