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越离越远了……
朱晓芸双手紧紧揪住包裹住自己的淡金色绣菊裘毯,杏眼盈满恐惧的泪水,瑟缩在床榻角落。
一众身穿青裙的宫人,分站在红木雕刻月洞式架子床外,静静候着。
第十一章
“这里是哪里?”她近乎绝望的问道。
一名容貌清秀的宫人往前站,回道:“姑娘,陛下有令,让我们给姑娘梳洗干净。”
“这里是玄武王朝对不对?”她自问自答起来,泪水扑簌簌的落下。
“姑娘莫怕,这里没有人胆敢伤害姑娘。”
“我要回去……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她拉紧身上的薄毯,浑身颤抖的爬下床,却找不着自己的鞋,当下乱了头绪。
“我的鞋呢?……那是姥姥给我绣的鞋……”
蓦地,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宫人们回身望去,面色微惊,随即退至两旁,让出一条通道来。
“你的鞋,在这儿。”
闻声,趴在地上找鞋的朱晓芸一顿,仰起头,看见阿痴换上了一袭玄色描金刺绣的宽衫,腰间束以丹锦腰带,长发盘髻,束以金冠。
眼前的人哪里还是她熟悉的阿痴……他是封麟,那个率兵起义,推翻了身为神裔的玄武大帝,又下令玄武大军进攻北狄国的暴君。
朱晓芸站起身,抓在薄毯上的双手,仍在发抖。
封麟望着她,发丝凌乱,脸蛋犹沾着干涸血迹,薄毯下露出一双雪白裸足。
他蹲下身,将勾在手里的凤纹绣花鞋,搁放于地,而后握住她一只光裸的纤足,领她套上绣鞋,将鞋穿好。
一众宫人见着这幕,露出惊诧眼色,对朱晓芸又多了几分敬畏。
玄武王朝上下,谁人不知,新帝性子残暴,对待旁人一向冷酷,更遑论有女子能近身。
封麟重新站挺身躯,庞然身影笼罩住娇小如孩子的朱晓芸,过去能带给她安心之感的男人,这一刻却给了她巨大的压迫感。
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眸光生怯,如同受惊的小鹿,只想逃开。
封麟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并扯下了她包裹住自己的薄毯。
“备水。”他看也不看宫人一眼,冷冷下令。
不多时,宫人们号令士兵将盛满干净热水的木桶扛进寝房。
“把衣服脱了。”封麟对朱晓芸命令道。
她却红着脸,亲了亲两旁,羞怯的频频摇首。
封麟侧过身,睨向身后听候差遣的宫人,厉声道:“退下。”
宫人躬身领命,鱼贯退出寝殿。
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登时一片宁静,针落可闻。
“把衣服脱了。”封麟再次启嗓命令。
“这里是哪里?”朱晓芸怯怕的问道。
“宫殿。玄武王朝的宫殿。”
“我是北狄国的人,我不该来这里……”
“北狄国已灭,世上已没有北狄国。”
她瞪大眼,单薄的身子颤得更厉害,看向他的目光,更添几分恐惧。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封麟沉默半晌,方回道:“在北狄宫殿的祭神塔时。”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露出遭受背叛的悲伤神色。
封麟不语。
她含着泪,一脸难过地接续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隅阳村?”
“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
读透她眼中的质疑,他目光沉沉的解释:“我只想起自己的身份,很多事仍记不全。”
事已至此,朱晓芸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信他,抑或,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分别?总之,他不再是她的阿痴,更不可能随她回隅阳村。
“那么,你会送我回家吗?”她急慌慌地问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带我回去隅阳村的,不是吗?”
封麟眉头浮现几道波折,握在她腕上的大手,不自觉地收紧,紧得她蹙眉喊疼。
听见柔软的娇嗓喊疼,他才不舍的松开手,转而搭上她的肩。
“晓芸。”他缓缓启嗓,头一次喊出她名字。
听见这声低唤,她心头一拧,只觉胸中一阵酸软甜蜜。
这还是阿痴第一次开口喊她……可他已不是阿痴。
“我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他美眸湛湛,直勾勾的望进她眼底,勾动那一日在祭神塔的回忆与承诺。
她有些茫然,亦惶然,呐呐地回道:“可是……可是你已经不是阿痴。”
“你留下来,我便是。”那张素来没有情绪起伏,冷峻如冰的俊颜,难能可贵的泛着一丝温柔,软化的语气,几乎是劝哄的。
“不对……不对。”
经历了这么多,她不再那样天真,心中对这一切充斥着各种怀疑与不安。
“你是玄武王朝的新帝,你是北狄人害怕的那个暴君,你千方百计减了北狄国,你不是阿痴。”
“对,我不是。”他坦承不讳,语气转为坚硬。“可你留下来,我只当你一个人的阿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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