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含不答反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爱请人吃饭的特殊爱好?”
“那倒不是,你看我约你不成还主动上门就知道我本意是想与你一起吃饭。”程怀远一副“我表现得这么明显难道你看不出来”的坦然表情,同时大步一迈走到阳台坐了下来,正是季含刚刚坐的位置。
季含眯起眼睛,语气不善:“我是又做了什么让你误解的事吗?”
这事说来话长,自程怀远那年寒假堵在季含家楼下把事情挑明之后,季含便自觉与他生分起来,能不单独见面就不单独见面,线上线下聊天也是能免则免,程怀远察觉后倒不过分主动了,只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故态复萌,往前数最近的时间都要追溯到两人大二那年的冬天。
圣诞节的氛围在积雪的时候更显浓烈,对年轻的情侣们来说,这是个需要当做情人节来过的节日。苏植和宋晚早早约好一起过节,季含那时正赶上一门选修课考试,推了所有的邀约,老老实实呆在图书馆啃书。
那天中午,季含从图书馆出来,远远看见那人站在树下,眉眼依旧,看向她的时候染上一层笑意,宛如雪后暖阳,明亮刺眼。
“听闻滨城雪景怡人,特地来看看。”程怀远故作镇静,如此说道。
季含狐疑,不动声色地领着他往学生食堂走。
雪景是否怡人季含不知道,只知道在她表达出“晚上要考试我得好好复习”的态度后,某人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说:“地理书上说的果然是真的,纬度越高,温度就越低,京市与滨城差了得有一个纬度吧,就已经有这么明显的温度差了,所以说啊,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你的结论是?”
程怀远立即接上:“我要好好呆在暖气房里,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好。”
话头接话尾,他又是字腔正圆一板一眼地说出,这种反差萌让季含的脸上绽放笑容。
自习室里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了一下午。季含继续把看了一半的日本语教材认真翻看,选修课的考试相对简单,但季含对待考试一向秉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原则,又是自己凭着兴趣选的课,没理由敷衍了事。程怀远拿着季含的借阅证借了本书看,两人静坐,只偶尔听得到翻书的细微声响,季含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书名,是古龙的小说——《七种武器》。
面前这个人大老远地跑过来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在自习室里看武侠小说也是很诡异了。
季含坐不住,晚上七点考试,挨到六点半,两人收拾东西从图书馆出来。
踏在雪地上,“沙沙”的摩擦声在空中持续一段时间后被掩盖。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要去参加考试,以为会耽误他时间。
男生的眼神黯淡下来,“好不容易见一面,你怎么总是赶我走?”
季含愣住,片刻后开口解释:“我只是问一下。”
然后一路无话。
季含选修的日语,期末考核是口语考试,轮到她时教室里人已经走了大半。她忐忑不安,不知是临近考试惯性紧张还是因为过意不去,拿了试卷赶紧念完,匆匆退出考场,取下的围巾也没来得及戴上。
出来看到他站在走廊尽头,天色全黑,雪色时隐时现。他正接着电话,看到她过来,一边点头致意一边收起手机。
季含冷静下来,觉得事情还是得说清楚,“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一谈吧。”
他闻言垂下眼眸,抬手想帮她把围巾戴上,她自顾自转身,疾步下楼。
咖啡馆里暖气开得足,她的脸上还带着冷风残留的寒意,喝了一口热咖啡,才觉得舒缓过来。凝眸看向对面的男生,缓缓开口:“我们做同学做朋友都很合得来,实在不必这样尴尬。”
程怀远像是早有预料,抿了口咖啡,幽幽道:“我不缺同学,也不缺朋友。”
“我一直觉得两情相悦顺其自然的关系才是理想状态。”
“理想与现实总归是有距离的。”
“我以为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对待感情尤甚。”
“你知道?那又何必怀疑?”
“我道歉。”
“别对我说这种话,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道歉。”
话绕来绕去,季含觉得无趣,直截了当道:“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你那套打辩论赛的气势能不能收一下?”
程怀远脸倏地变红,“你不也……”一样,话留了一半在喉咙里。
她气馁,吐出一口郁气,看到他的样子,觉得自己有恃宠行凶之嫌。
后来是怎样结束的?
她忍不住口出恶言:“对,我就是这样,你认识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心胸狭窄,温情软语只对人不对事!”
言下之意,她心有所属。
他又如何听不出来,只气得发笑,语气说不出的凌厉:“对,我怎么比得过你与他自小长大的情谊?你说我求而不得才愈想得到,那你自己呢?”
两人不欢而散,关系自此僵硬多年。
后来回想,这大概是他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季含内疚,想他向来行为坦荡举止温和,从来是自己的阴暗面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不想这番纠葛,让他劳神许久,很是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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