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团白兔儿似的童子,一窝蜂地想要涌过去,少年抬剑划下一道仙障,将他们牢牢护在其中,侧过头来,只能瞧见他倨傲的下颌:“谁都不许过来,本君一人足够。”
他在心里哼了一声,果真有紫檀殿遗风,一样的轻狂……一样的傻气。
他又低头看着手中行渊发怔。
又两年,天宫困解,蛩戾终于被制,连遭天罚,一样落得魂飞魄散。
重华夫人的胎也差些没保住,直到五百年后,他偶然从窗口窥见一身素白的重华夫人,怀里抱着个小小婴孩,幽魂一般从窗边过,那小儿双眸漆黑,偶然睁了眼,定定望过来,一瞬间,如同故人归来。
可是只片刻,又哭闹起来,闭了眼,要母亲拍着哄。
再像也不是。
他终于明白过来,再也没有较量的机会了,那个三界最轻狂、最无礼的小子……他抛妻弃女而去,消弭在这世上,再也回不来了。
那一日,巍因府中传出鬼魅般的笑声,这位以木制技巧万物绝天下的上神,自此隐居,再不世出。
花界问花阁,望天树旁的小小的收发室里,垂髫小童坐在门槛上,认真地数着信件:“一张,两张……”他抬起头来望着半空中,眼神沉郁迷茫。
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来,小木狗顺服地趴在他脚边,用硬邦邦的舌头舔他的脚踝。
巍因的手松开,掌心一只木刻的海螺静静躺着,无声地宣告地妥协。
“送给你。”
第57章 紫檀殿(下)
凤桐仍然在笑,只是眸中神色复杂,含着无声的喟叹。
凉玉并不伸手去接,掀摆跪在小童子面前,带过一阵灰扑扑的凉风。
巍因吃了一惊:“你这是为何?”
凉玉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凉玉谢上神两次点拨之恩。”
巍因将那行渊往她手里一塞:“哼,你切莫误会,我若不加以引导,只恐你年纪轻轻走了弯路。”
正因为见过那人的折纸成灵,是何等磊落光明,风华无双,因此更见不得这黄毛丫头只凭血缘优势,胡乱摸索,随随便便将此招用在歪门邪道上。
说罢抬头,气急败坏地望向凤桐:“小子,你为何不教她点好?”
他默默看着凤桐的脸,思绪飘远了。倘若那人还在,性格心性,都同眼前这后辈差不多吧……由此看来,就算他在,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
凤桐一脸讶异地指了指自己,却没说出什么来,闷笑着倒了杯茶,缓缓摇头:“本君管不住她。”
凉玉拧眉:“凤君浑说。”
“行啦!”巍因许久不待客,一遇到嘈杂的声音,便觉得耳鸣,吵得头晕,他从柜中取出一卷书来塞给凉玉,“这个也给你。”
凉玉奇道:“这是什么?”
他默默回头看向远方,许久才笑起来,面容奇异:“这东西于我已经没用,但现下对你却有用。你非但要修成你父君那么厉害的折纸成灵,还要知晓怎么去破。”
凉玉一时愣住了:“自己破自己?”
凤桐却肃然点头:“唯有如此,方能精进。”
凉玉默记下来,将行渊紧紧握在手心。
“小花神,本上神再指点你一条明路——上天宫,文渊阁里找新任御文神官疏风,他那里的幻术藏书,可谓六界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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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晃悠悠摆动,散乱的黑影映在层层叠叠的纱帐上,郑贵妃从睡梦中醒来,看见皇帝披衣倚在床头,就着昏暗的烛火对着手中的折子发怔,眉头紧皱。
“陛下……”睡眼惺忪时媚态尽显,白玉般的柔夷覆上他的手臂,“怎么了?”
皇帝缓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将折子往袖中一揣,伸臂揽住了她:无事,惊扰了爱妃。”
“说与臣妾听听罢,臣妾亦想为陛下分忧。”她的声音百转千回,不依不饶。皇帝正在苦闷,心想此事并非机要,便低叹一声:“东瀛国俯首称臣,愿从朝中拨一要员,长驻那边,加以监督。”
郑贵妃笑道:“原来是在发愁用人了。”
“年轻一辈里,行事稳妥又身份尊贵的世家公子,满打满算不到十人,想不出有谁能胜任此职。”
“这有何难?”郑贵妃思量片刻,“妾欲推荐一人,陛下不会说臣妾以公谋私吧?”
皇帝转念猜到:“你是说阿袖?可惜他尚未娶亲,要离家万里……”
郑贵妃咯咯咯地笑起来,眼眸里闪过一丝阴狠:“陛下猜错了,臣妾觉得,此事阿衬更加合适呢。”
“郑衬……”皇帝陷入沉思。
鸣夏将最后几件衣裳包好,妥帖地塞进行囊,她的动作越来越慢。锦冬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老太太还没回来,二小姐便要走,这可如何是好?”
“几百里路程,回来少说也得三五日,宫里那边肯定是等不得了。”啼春倚在门口,神色凝重,“这一回,二小姐和老太太见不上面了。”
云推月顺手将怀里的孩子抱给乳娘,嘱咐道:“先下去。”素手掂了掂两只巨大的行囊,细细核对纸上的单列,许久,压低声音:“要我说,此番去了东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郑衬家里那么排斥她,哪一次不是冷嘲热讽,二妹夫妻两个难过,我们也难过。既然两看生厌,这一下离得远远的,谁也碍不着谁,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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