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上挂了半幅帘子,垂着长长的流苏,玻璃窗子上有隐约的灯火,衬得黑暗都好像是发着光,她的脸小,细眉秀目,平日看来也不过平常,然而笑起来却觉得灵动异常。她的手抚着紫檀色的窗棂,窗棂上有细浅的梅花浮雕,就仿佛旧时女子,临水照花。他瞧在眼里,不觉就呆了一呆,她原来这样的美,不张扬,不雕饰,宛若阶前一株小小的白花,无人知处的风华,却只是芬芳。
她瞧着他面色有异,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种庄重的神色来,似乎是要做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他,却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去看他胸前的第二颗纽扣,奥不,他没有穿西装,里面也没有衬衣,只是一件松松阔阔的套头毛衣,毛衣上织着狗牙纹,苍灰和雪青,她不知道那一种纹路为什么叫作狗牙纹,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样浪漫,这样唯美,这样有气氛的时候,怎么就会不厌其烦的研究其他的毛衣来。
这样的时刻,仿佛就是她梦中的时刻,那样一个美丽的梦,像童话一样透明美丽,那梦里有剔透的水晶鞋,晶莹的琉璃珠子,繁琐富丽的蕾丝花边,只愿永远沉溺,从此不再醒来。
然后,电话响了。
等他放下电话的时候,她还在那里瞪着他,他也回瞪过去,大概互相瞪视了三五分钟,两个人忽然禁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她问:“才刚咱们说到哪里来的?”
他想了一想,摇头:“我也忘记了。”
结账下楼的时候他对她说:“过两天我有一个朋友结婚,一起去吧。”
她倒觉得诧异:“你们那一群人之中还有这么早就结婚的?”
他彬彬有礼的在前头,想给她打开玻璃门,但是已经有服务生抢先一步推开门,他的手伸出去,有些尴尬的回过来掸一掸袖子,长卿见状暗笑,看来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优雅这回事,纵有的话,也都是装出来的。
顾修明样子十分正经的说:“我也觉得奇怪,我们这一群人里真的出了这么一个异人,这么早就结了婚,而这个人本来是我们以为连老婆都讨不到的。”
长卿撇嘴道:“我才不信,就你们那些人,拿钱堆也堆出个老婆来,还愁这个?”
他斜她一眼:“你还别不信,这个人你也见过。”
他的朋友,她确实见过很多,不过这样一回想,也不过都是些衣冠楚楚风度翩翩,都跟一个模子里浇出来似的,有深刻印象的还真是不多,她不假思索的问:“谁?”不待他回答,又迟疑的转过头去:“不会真的是莫慎年吧,他难道-------”又挑一挑眼角。
她的眼睛很明亮,带了些狡黠的神色,他哈哈大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已经摸了一回狐狸屁股了,这一回要是让他知道你肚子里的弯弯绕,肯定没你的好果子吃。”
她笑眯眯:“你肯定不会出卖我,对不对啊?”
他拿着桃花眼睛撩她:“不一定,得看情况。”
结果答案让人大跌眼镜,一直到开车五分钟,长卿才长出了一口气:“俄滴神哪,是什么样的女人敢冒着被冻成冰块的危险,扑过去拥抱那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虽然,虽然他是很帅-------”
他心满意足:“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吧,现在装帅耍酷的那一套已经不流行了,像我这样和煦有如冬日阳光的帅哥正抢手呢。”说着连名带姓的叫她:“徐长卿啊徐长卿,你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好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长卿点头:“说得也是,我得瞅准机会,等到帅哥跳楼吐血大甩卖的时候,一定要第一个抓住机会把你捡回来。”
他笑:“可真得谢谢你,外带附送名车豪宅,你辛苦了啊。”
他说完了,等着她的伶牙俐齿,她却半日都没有说话,车子里只是沉默,他有一点诧异:“怎么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累了。”
他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极自然的神过去,在她的额头上碰了一碰,她的额头温温的凉,像光洁的玉一样,她却极快的一侧头,避开了他的手掌。
她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车子开得极快,幸好这个时候街上的车不多,只看见路边的树擦拉拉的向后面倒下去,光影交叠里,她的脸很平静,他的脸也很平静。
或许都累了,在一起这么多次,似乎只是为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然而妙语如珠又怎样,没有结果,再多的话也都是废话。
他一直送她到楼下,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已经入冬了,天很冷,她裹紧大衣,慢慢的走过去,一步一步地上了台阶,楼梯口那里有光,她忽然听见他叫:“长卿。”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那声音很温柔,叫她无端的生了错觉,又似乎有莫名的期望出来,然而到底期望着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慢慢的转过头去,凉月满天,他穿了一袭黑色大衣,倾斜着倚着流线型的车身,脸上有淡淡的阴影,愈发衬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他看了她五秒钟,终于开口:“晚安。”
这样狡猾的男人!
进屋的时候晓景正趴在床上看电脑,一见她进来就跳过来问:“怎么样怎么样?”
52书库推荐浏览: 七弦ly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