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接过去,说:“我给你戴上。”却也不等她说话,便牵起她的手来。
他是那样优雅而注重风度的男人,总是带着一点点的倦懒,一点点的漫不经心,现在却是这样的认真,甚至带了一点点虔诚的神色,他的头俯下来,有一点点的低,热气喷在她的腕子上,有一点点的痒,带好后他又伸手扶了一扶,看了一看,抬起头来对她说:“好了。”声音有一点点的低哑。
谁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情致缠绵,流转无限,然而她知道,他也知道,爱情之中的默契便是如此,多少不可言说的感知,也不过是他修长的指尖在她腕子上轻轻的一搭,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只求自知。
车开得很快,就在三环路上,窗外的路灯,霓虹,楼宇,人物,树木,刷刷刷的向着后面俯仰过去,一座立交桥,又一座立交桥,长卿想起来,很小的时候曾经学过的那一篇课文,在赞美着这一座城市的立交桥,可是终于过来了这座城市,却觉得立交桥很可怕,有那么多的出口,那么多的入口,好几层盘旋上下的路径,那么多的车川流不息,总是让人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像人生一样,不同的道路通往不同的彼岸,然而最终,却是同一个终点。
她想起什么来,与他闲话:“到时得注意点,今天下楼时候保安还说呢,你那一台车要是还在我们楼下停的话,得交停车费了。”
他问:“停车费得交多长时间的?”
她摇头:“我也不清楚,瞄了一眼,似乎是半年一个期限。”
车窗外的灯火交接,映在他的眼睛里,突然一黯。
路口那里有红灯,他把车停下来。
他忽然揽住她,吻她。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用力的吻她,她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已经破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泪,不知道是他的,或者是她的,泪水混在一起,是咸的味道,还有血的腥气,他身上的药气铺天盖地,他像是发着高烧,唇上的热似乎是要把她灼化,她没来由的觉得害怕,那害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
绿灯亮了,身后有人按喇叭,她用力的推他,他好像才清醒过来,有一点点迷惘的看着她,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轻声的叫:“长卿。”
她用力的吸一吸鼻子,去拍他的手掌:“好好开车。”
他一直送她到楼下,她下了车,他也下车,就像往常一样,那样子的靠着车门站着,目送她上楼去。他的个子高,总是不肯认真的站直,那样子却分外得好看,有一点点的倦懒,一点点的优雅,他的手指很美,指尖修长,习惯性的扶着额头,一点一点的光流涌动,仿佛有什么什么魔力。
他在身后唤她,她慢慢,慢慢的,转过头去。
楼门口的灯光,橙黄色的一盏,倾泻着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给她镀了一层金边,她的整个人都好像被放大了一样,有一点点的虚幻,一点点的不真实,脸上带着微笑,可是眼睛里有光,晶莹的一眨一眨,像是天上的星星。
他的眼睛,弯弯弯的弯下来,像是一轮小小的月亮。
他说:“长卿,我爱你。”
她这一夜睡得却不好,总是梦见医院里,那样长长的走廊,长长的墙壁,洁白的墙壁,就连一个污点也没有,顶壁上的日光灯,那光芒也是白惨惨,一直一直有一个声音“卡塔卡塔”响,很清脆,像是女子的高跟鞋。
她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原来是她自己,她自己在这空旷的走廊里走,走廊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终于在前面出现一扇门。
那门也是白的,门边上有一个女子蹲在那里,埋着头,一直一直在按手机。
一个数字,又一个数字,然后是“嘀”的一声,接通了。
她一下子就惊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好像是哪里有一块什么什么,被挖去了一样,摸一摸额头,都是冷汗。
她觉得心里发虚,特别的空虚,爬起来到厨房里找水喝,她这些天忙,水瓶里都是空的,打开冰箱来看,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只不锈钢的盆子里盛着半盆饺子馅,是给他做剩下的,几乎忘记了。
她随手打开了电视机,午夜十二点之后的电视节目,不知是哪一个台里在演电视连续剧,很古老很古老的片子,效果也不好,色彩有一点点的发蓝,她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原来是《蓝色生死恋》。
她的手一直都拿着手机,习惯性的掀开盖子,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慢慢的按下去。
“嘀”的一声,那一头是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
这是盛夏里,她却只觉得身上冷,抱着一粒KITTY的抱枕,用力的,似乎要把自己埋埋埋埋到沙发里。
她似乎是有一点点的发呆,只是不停的,不停的去拨打那个号码,那一头那个机械的女声一直在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
她的头脑里什么什么念头也没有,只是去拨打电话,一遍一遍的拨打,手机的屏幕闪了一下,忽然灭掉了。
没电了。
她开始害怕,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好像是才刚想起来,这么长的时间里,他跟她在一起,她似乎只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别的联系方式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手机关机,她便被彻底的摒弃在他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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