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听方正这么一说,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上海,好远啊,比绍兴还远吧?”说罢便转身一瘸一拐的朝屋内走去。
方正听那妇人念叨着绍兴,全身肌肉不禁都绷紧了。
就在这时,院子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年轻女子,只见那女子年纪与梁佑堂相仿,长相身高也有几分相似,不一样的是,皮肤甚是白净,鹅蛋脸,看起来有几分稚气未脱,却又给人一种有着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稳重,穿着朴素,头戴一顶草帽,扎了个普通的马尾辫。背着一大捆青草,手上还拿着镰刀。
梁佑堂一看,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前去迎接,梁佑堂说道:“不是和你说了地里草下午俺去割嘛,你怎么又往地里跑。”那年轻女子笑着说道:“哥,我又不累,锻炼下也好嘛。”梁佑堂说道:“一早村里有人来收羊,哥卖了几只,你拿着钱明天回学校去,别搁家耽误学习。”
那女子听梁佑堂这么一说,自顾自地将青草一把一把的扔进羊圈,说道:“哥,钱先给娘看病吧,我身上有钱。”没待梁佑堂回话,屋内那妇人应该是听见那女子声音了,透过窗户说道:“佑月回来了啊,赶紧洗洗吃饭吧,别忙活了。”
方正一听,这应该就是梁佑月。
梁佑月转身,才发现院子里来人了,于是笑着说道:“家里来客人了啊?”梁佑堂看着方正说道:“俺小妹,省城的大学生呢。”然后对梁佑月说道:“骑车路过的外乡人,讨口水喝,娘让吃碗面再走。”
梁佑月冲着方正笑了笑,说道:“你好,你先吃着啊,不要客气。”
说罢走向屋内,梁佑堂重新坐下和方正一起吃饭,方正好奇问道:“这个时候,学校又不放假,她怎么在家?”梁佑堂笑了笑说道:“俺娘身体不好,俺回家照看,俺小妹说俺是粗人,不放心,请假回来的,待一两天就回去。”
方正听梁佑堂这么一说,下意思的问道:“你母亲身体好像是不好啊。”梁佑堂一听,面带愁云的说道:“俺娘命苦,俺还没记事俺爹就没了,俺娘一个人拉扯俺们兄妹,吃尽了苦头,这几年俺出去打工,小妹上了大学可以贷款念书,家里日子好不容易好点,她却得了病。”听说父亲早已不在了。方正吃了一惊,筷子差点掉落了下来,可还是尽力的掩饰着,只得顺着梁佑堂的话淡淡的说道:“什么病啊?”梁佑堂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两年一直身体不好,头疼,可她熬着不向俺说,一个月前疼的晕了过去,村里人打电话给俺,俺回家带她在县里查出来说脑子里长了瘤子,要开刀,县里不敢给开,俺娘自己现在还不知道,俺寻思着得去省城大医院,这几天在联系人把羊都卖掉,加上手头攒的和借的钱,应该就差不多了。”听梁佑堂这么一说,方正心中咯噔一下,拿筷子的手似乎都颤抖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这一家子人现在是这个境况。
梁佑堂见状,连忙说道:“咋地了,噎着了,没事吧?”方正回过神,连忙摆摆手。记忆里,生母似乎是有点跛腿,可没曾想这么明显。于是说道:“她那腿一直都这样么?”梁佑堂摇摇头,说道:“俺娘这腿年轻时候落水落下的残疾,所以村里人都喊俺娘是跛娘,以前没那么明显的,这两年越来越明显了,医生说可能和脑袋里那瘤子有关系。”
方正听完梁佑堂这么一说便不再说话,低头边吃边想着什么。
吃完面,方正拿起桌上梁佑堂装满水的水壶,起身拜别,推车临到门口,正待出门,方正突然停了下来,他心里斗争了好久,他想:即便不相认,也不能由着她生死不管,毕竟这是给自己生命的女人。他回过头,对梁佑堂说道:“去上海做手术吧!那里医疗条件好些。”梁佑堂顿了顿,然后说道:“俺们也想啊,可去省城钱都不够,要借,去上海哪来那么多钱啊?”这时梁佑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袋酱菜,对方正说道:“俺娘见你吃这酱菜习惯,让给你带些。”
方正看着梁佑月手上提的酱菜,不知该如何是好,缓缓接过后,看着那袋酱菜说道:“刚刚你哥哥和我说了你母亲的病,你们来上海找我吧,我在医院上班,认识很多慈善援助的机构,能给你们弄来钱给她看病。”说罢取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将自己的电话和医院地址写给了这兄妹二人。梁佑月听方正这么一说,有点不敢相信,盯着方正看了半天,说道:“真的么?真的能去上海找你帮忙么?”方正点点头。
兄妹二人将方正送下门前的小山坡,兄妹二人一点没有察觉眼前这人便是母亲苦苦寻找的失散多年的大哥。方正骑车便走了,走出不远回头朝那破旧的大门望了一眼,脑海里这一眼望去,是那么的熟悉,多年前似乎也这么望过。
回到魔都上海,立马就重新上班了,工作如常。
下班后回到家中,不一会儿沈苗便过来了,沈苗领着买来的菜进了门,看着方正噘着嘴说道:“下班也不等我一起。”方正转过身,说道:“我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你不用来回跑了。”沈苗没想到,方正见到自己第一句话是这个。她缓缓的低下头,看着手中拧着买回来的菜,瞬间,她觉得甚是委屈,眼泪不自觉的滴了下来,片刻之后,她抽噎着低声说道:“你病好了,我就不能来了么?”方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背对着沈苗说道:“她都能抛弃我,你又何必这样?”沈苗抽噎着说道:“她应该有她的苦衷,你不能因为这个,对每个人都这样。”方正轻轻地说道:“我只是怕你有一天会和她一样。”沈苗听罢,更大声的抽噎着说道:“我没有和她一样,是你现在和她一样了,说好的下了飞机给我打电话,你也没打。回来都没和我说一下就自己做主去上班……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听到这里,方正再也忍不住了,回过身,一把将抽噎着的沈苗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不停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沈苗这一来更觉得委屈了,紧紧地抱着方正,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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