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转身指着少年,“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讲,有些事不是你以为你能掌控就能掌控得了的。尤其是关乎性命这种大事。”
“自信自负一字之差,也往往差在这一念之间。”
她说教上瘾了,倒有点理解阁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师叔,为何每天总是要说他们两句才觉得舒心。
“而且我很好奇,你为何前几天要走?你是怕被你皇叔发现你自己趁着春猎的时候偷偷跑到谷离山学艺,所以提前溜回去的吧。不然你完全可以留在这儿,何必要等裴意再去找你。这说明你最先考虑的还是你自己啊。与其说你是自信,不如说你是自私。”
这一番长篇大论却是让公玉鸣没办法反驳。
他心里纳闷,为什么这个才和他相处没多久的人竟然对他的内心活动如此了解。他的每个小心思都被她揪了出来,就跟晒鱼干儿一样的,逐条摆在太阳光底下,一点遮蔽都不留给他。
可他被看穿了竟然不是恼,而是真的有点羞愧了。
他之前确实是欠考虑了。
他无可抵赖。
公玉鸣突然走到淳烟跟前,屈膝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这不轻的力道是架子轰然倒塌后的余响。
“师姐,我向你,向青云师傅,向阁主和阁主夫人,还有向谷离阁全上下说声对不起。”
少年华服的衣摆铺在地面上,锦缎的微芒斑斑点点,好似太阳的无上祝福。
淳烟脸上一惊,可还是问道:“是以三武的身份还是皇帝的身份?”
“都是。”
第十五章
公玉鸣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不重不轻地拍了两下,像是触了弹簧猛抬起头,又惊又气地瞪着淳烟。
你把朕当什么了?真当你家孩子了,不揍不老实的那种?
可是!我都认错了!你再打人就过分了吧!
淳烟本来想拍第三下,可是看他突然抬头,嘴唇抿成一道紧密倔犟的线,而那线另一头显然已被引燃,感觉爆炸在即。
她一颗小心脏被惊得颤了一下,手也跟阻断了知觉似的,停在了原来的高度。
她进退犹豫着,终于还是抽回了手,故作轻松:“师姐本来是想拍拍你的肩膀,以代表对你的安慰和宽恕。但是吧,你太矮了,我还得蹲下去才能够到你的肩膀,所以图方便就把肩膀换成了头。一样的,一样的。我不是趁机打你啊,真不是。”
说到最后的时候,淳烟还配合她的话,摇了两下头。
你倒是“懒”得出奇,“懒”得理所应当啊,叫什么“淳烟”改名叫“蠢懒”比较合适。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要好好问问他口齿伶俐得流油的师姐才行。
公玉鸣站起了身,挺起胸膛,又朝那个眼睛长背后的人走了几步,在她面前立得笔直活像个根儿杆子,竖眉怒问道:“你方才说朕太矮?你给朕讲清楚,我哪里矮了。”
这引线刚被掐灭,怎么又燃起来了。
淳烟的眼神不自觉飞升上去,在那遥不可及的领域停住,倒吸了口凉气,没想道这小子是真不矮啊。
她急忙灭火,又偷梁换柱改了措词:“我刚刚说快了,我是说你跪着的时候有点矮。只是跪着时候,有点儿而已。”
淳烟眯了眼,拿手跟他比划了一下“有点儿”是多么一小点儿。
公玉鸣对她手眼并用的解释无动于衷,他可对她刚才那一番话记忆犹新,哪里听不出来这其中的差别:“师姐怕不是连话都不会说了,有点和太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容。”
淳烟反应快道:“口误。啊,你看我们说着说着这个话题又一溜烟地跑没影儿了,我们说回开头。”
公玉鸣低头瞄了她一眼,哼哼了几句:“若不是师姐太好为人师姐,非得抓着朕一通教训,这事儿怕是早就说完了。”
淳烟诧异,手下狠劲儿,不客气地给他胸膛上结结实实来了一拳:“那你差点害我小命不保,你还有理了?孰轻孰重分不清了?还要我再说一遍?”
公玉鸣顿时捂了耳朵:“求放过。师姐您今天给师弟念的经已经让师弟醍醐灌顶,大彻大悟,若是再说下去,只怕我得遁入空门去寻求佛法无边的普世之真理了。”
“那你接着说正事!”
淳烟厉声甩下一句,没等公玉鸣应声屁股已经粘回了垫子上,这师姐范耍得是风声水起。
她心里自是一番自卖自夸的得意骄傲,试问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让皇帝如此畏惧,放低姿态。
公玉鸣震惊铺了满脸,她还真不拿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儿。
淳烟见他毫无反应,转头不悦道:“还愣在那儿干啥?过来啊。”
然而奇怪的是,他对淳烟这种粗暴的态度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他像是重回泥潭的泥鳅,在泥坑里愉快地打滚,畅意自在。
龙降格成了条泥鳅,他还有点儿高兴,一定是白日梦还没醒呢,荒谬。
他摇了摇头,大概不是白日做梦,而是毒侵骨髓,下毒之人就在眼前。
*
打架有两个好友,一个叫不打不相识,一个叫梁子已结下。
淳烟和关又行,三武打架的事情很快就被青云长老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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