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珈以拒绝,他又急急补充,“就像你之前来我家看我那样,你只要记得来就好。有你看着我,我……我知道有你在看着我,就更不会出错了。”
他满眼期待,却又含着几分怕给人添麻烦的羞愧。
珈以举着手,答应他,“好。”
按着珈以原本的打算,他们次日就要启程去东极,可云哥儿那泻药一吃,到底体虚,两人就在这磨蹭了三日,却没想到正好赶上东极来此招徒。
珈以想着云哥儿后来能入了东极那在江湖上最为人称道也最难惹的玄虚宫门下,就是被那玄虚宫门主,他阿娘那边隔房的叔叔,他得叫叔祖,后来却叫了师傅的尘虚道人看中,又念着他的身世,破例收了他为首徒。
因这“破例”来得突兀而无预兆,云哥儿受人嫉恨,倒是受了好些奚落。直到他后来彻底扬名,都还有人在说,他是凭着裙带关系投入了尘虚道人门下,这一身的功夫,多半也是尘虚道人传给他安身立命的。
后来尘虚道人突然离世,云哥儿更是背了硕大的锅。
但若是能乘着选徒,与人一道被收入东极门下,离内门大选还有一年,便是内门大选时尘虚道人看中了他,他也有时间展露天赋,被选中就显得没那般突兀。
可这样难免会有些意外,且多嘴之人也不一定不嚼舌。
珈以思索着难以抉择,干脆找了云哥儿,给他举了个例子,让他自个选择,“若是你面前有两条道,一条笔直顺畅,直通青云,却要时时被人诟病谗言,另一条曲折艰难,意外丛生,大半要靠你自己走。云哥儿你选哪一条”
那晚珈以与水匪打斗,虽未伤了人,可院子却还是毁了些许的,珈以将那得来的银子给了五十两云哥儿,他拿着去给老大夫,老大夫却执意不肯收,云哥儿思索一二,这几日身子转好,便去帮着药童处理药材去了。
他这时候过来,身上都带了淡淡的药草的香气。
听珈以说完,云哥儿没多思考便做了抉择,“我自然是选后者的。”
门外药童“咚咚咚”跑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珈以一眼,求救的目光就看向了云哥儿,“云哥哥,有个药材我切不动……”
“好,我马上过来。”
云哥儿安抚了她一句,转回头来又对着珈以,那脸上的笑没落下,已有了些日后的云少侠的风范,更多三分淡然,“阿姐说的是东极招徒一事吧?我也听老大夫说了,等会儿我切完药材,就去试一试。”
珈以看着他,自然只会点头。
她远远地看着这个小小少年走了出去,也远远看着他背着一把粗劣的木剑就上了试武台,一手入门剑法让那侯在台侧已昏昏欲睡的考官立时睁大了眼,细细问清他的底细,知晓他只是个孤儿,从一老者手上学得剑招后,更是喜不自禁。
如今武林中世家辈出,许多家学都只传给自家人,好似被人多瞧了一眼就要被抢去般,是以根骨绝佳的小童愈发地少,好些武学宗门都因此而败落。
他们东极在武林上叫得响,凭的却是那些个早早出了名的门主,那年纪,可要比如今武林中的少年人们翻出个三倍啊。
膝下无人,老掌门都快愁白了头。
如今他遇上这么个好苗子,只是不想耽搁,问清了这位自称“沈云”的小童只借住在医馆之后,给了他一天的时间收拾,次日便要带他会宗门。
云哥儿背着那把木剑回来时,珈以坐在窗前喝茶,手边已经摆了个收拾好的包袱,他脸上的喜色霎时就褪了干净,使劲闭了闭眼,才压下眼底的泪意。
他是要成为大侠给阿姐撑腰的人,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
珈以等他进门放了茶,就将那大包袱往他面前推了推,“东极家大业大,入了门的弟子每季都会有两套新衣发,我想你穿旁的衣裳的时间也少,人长得又快,便也没给你备几件,包袱里给你拿了五百两,应是足够你用一段时日里。”
“再则,东极有剑阁,你若是选入内门,你师傅许是会带你去选剑。既是选择了暂且隐瞒身份,你会《藏雷诀》的事便不要被旁人知晓,但私底下也别忘了练习。你那把藏雷剑,如今也用不得,我会先帮你留意着……”
她话都还没说完,扑过来的孩子就将她抱了满怀。
云哥儿方才就忍得艰难的泪水这会儿是真的落了下来,他抱着珈以,不想让她瞧见自个此事软弱的模样,可那因落泪而沙哑的嗓子就这般把他给出卖了。
“阿姐要记得,我去了东极,你也要记得来看我。”
珈以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答应他,“好。”
告别的话都已经说了,珈以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走得一身轻。
可驾着马车出了城门,将马车交给接信而来的亲信之后,她却仍觉有些不放心,这会儿回城不便,她干脆骑了马,连夜朝着东极山而去。
东极好歹是个大门派,山门下设置的剑阵还真有几分底蕴,珈以怕惊动了人,又想着日后少不得要走,倒是放慢了手脚,将那剑阵给研究通透了。
这么一耽搁,她上山时,云哥儿已经入了东极的外门。
他资质非凡的名声已在外门弟子中传开来,确有几个看他得了器重不顺眼的要与他交手,云哥儿瞧了眼他们手中拿着的木剑,弯腰从地上捡了根枯枝,“同门之间,虽较量也不宜伤人,咱们便用这枯枝点到为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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