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府邸设有静室,用来惩戒太子身边犯错的下人或者属臣。据说里头有着大召所有阴毒的刑具,进去的人几乎有去无回。东宫中无人不知其可怕,但因太子仁慈,从不会无缘无故降下处罚。
久而久之,许多人便忘了静室的存在。
平日里守卫府中人员安全的护卫,对于东宫属官这些人来说是摆设。寻常出入,他们谁也不曾真正将这些人看在眼里。然而福喜一声令下,护卫们却仿佛个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显出了凶戾来。别说张属官,就是观望的人都刷地白了脸。
张属官吓得神魂不属,等切切实实跪到了地上才回了神。他自然不认这样的处罚,不过是看上了一个乡野村姑,哪里只当如此重罚?
于是扯着脖子怒吼:“福公公,在下不服!”
福喜浮沉一甩,冷冷就是一哼,敷了粉的老脸全是杀气。
“殿下素来仁德,爱民如子。为拯救东陵城百姓于水火之中,亲自深入疫区。尔等不能体会太子良苦用心已是失职。”
尖利的嗓子拔高,福厉喝道:“如今殿下不幸染上时疫,正需要静养。尔等不仅不为殿下分忧,还做出此等损害殿下名声的恶事。这是将东宫的威信置于何地?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张承中你好大的狗胆!!”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一出口便镇住了全场。
不得不说,太子平日里确实对这些属官太过礼遇了些。礼贤下士是对于有品德的人可用,无品无德的小人,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
福喜往日不想管他们是想着大家都为殿下办事,井水不犯河水,也算给殿下省心。然而周博雅养的那女人却是说到了点子上,他光想着不与这群人交恶,忘了太子的名声才是最首要,确实是本末倒置。他家殿下做了多少事才得了如今的好名声,怎么能由着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下人给败坏了!
反应过来的福喜,办事能力不用说,张承中不到一夜便被处置了。
府中其他人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进静室,次日一张草席卷着丢出府去,全体静默。即便福喜只是一个阉人,但拿出太子的令牌,属官他说处置就能处置。
躁动不安的太子府邸,经了这一场,彻底安静下来。
福喜大张旗鼓地折腾,成功震慑府中其他心思不轨的人。府外福喜特意安排了人,将此事以太子名义传出去。
百姓们不知内情,但听闻太子此举是惩治强抢民女的下属,俱都在称赞太子英明。
那日郭满没出去看,但府中发生什么,自有人传到她的耳中。听到是这个结果,郭满失语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话。老实说她提醒福喜,只是让他约束太子属臣的行为,完全没料到张口就是一条命。
因着这事儿,郭满当夜便做起了噩梦。
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郭满无法坦然接受上位者一句话,轻易要了别人命的事实。周公子三日后从药庐回来,就见郭满心思重重十分憔悴的模样。他心中不解,多看了郭满几眼郭满都没发觉,不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婆子备了水,周公子先绕去屏风后头梳洗更衣。
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一面擦着手一面眼睛又落到郭满的身上。郭满今日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活泼,整个人恹恹的,魂不守舍。
周公子眉头拧得打结,于是淡声询问双喜:“你们少奶奶到底怎么了?”
双叶叹气:“少奶奶连着两夜没睡,吓坏了。”
双喜双叶其实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比起郭满的萎靡,她们却认为是稀松平常。这世道,人命不值钱,下人的命更贱如草芥,她们这些人见得多听得多早就适应了。周公子问,双叶便言简意赅地将福喜处死张承中的事儿说与周公子听。
周博雅听完,整张脸都沉下来。
一双淡漠的眸子此时黑沉沉的,显然被惹恼了。满满一个小姑娘哪里听得这种事儿?杀人见血的事儿敢拿来脏他闺女的耳朵,这个福喜当真可恶!
夜里两人歇息,周公子难得舍下矜持,将郭满整个儿抱进了怀里。
郭满经过两个晚上的自我调节,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她如今睡不好,是觉得张承中那条命因她而丢,心中不好受。说什么做了亏心事怕鬼半夜敲门就太低级。但经过灵魂穿越这一遭,她真的很难说服自己这个世界没鬼魂。
说到底,就是害怕。
此时嗅着周公子身上清冽的香气,心中的焦躁与恐惧渐渐被安抚下来。周公子这个人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魔力,靠着他,仿佛天塌下来也没事。
“满满,”周公子没哄过人,但也知道郭满在害怕,“任何人做错事都要自己承担恶果。你也好,旁人也罢,谁也不能避免。”
清悦的从头顶飘下来,凉凉如水,十分悦耳。
“你要记着,张属官是因自己先做恶事,坏了太子的名声才会丢掉那条小命。”毛茸茸的脑袋窝在他颈侧,一动一动的,闹得他耳根子发痒。不过小媳妇儿吓得不轻,周公子勉强只作无物,“自行不义必自毙,张属官行为不端,福喜此时不处置,太子恢复后也必定不会容他。”
虽说郭满没法自欺欺人,骗自己这事儿与她无关,但周公子的安慰却安了她的心。
这日夜里,周公子难得说了好些话。清淡的嗓音仿佛窗外皎白的月光,明明说着淡漠无情的话,却偏偏令人心中感到安宁。
52书库推荐浏览: 启夫微安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