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那什么疑似大理寺少卿的公子哥儿,不过一个闲散子弟罢了。
再说,就算那人当真是周博雅,也没什么好顾虑的。荆州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周博雅再手段了得,也不过只有一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若瓮中捉鳖还被人家一锅端,那他们活该命有此劫,蠢到了极致也怪不得人。
“话不能这么说!”缪阐明立即就反对了。无凭无据扣人,只有莽夫才如此行事。他们寒窗苦读数十年,堂堂一届文人,怎能如此不讲究?“行事有章有法方能堵住悠悠之口,若真如居大人这般粗暴,当真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居正易不屑,哼了一声讥讽道,“那也比缪大人弃城逃跑强。老夫虽说行事不讲章法,但也做不来弃城逃跑之事。”
“你说什么!”
被踩着痛脚的缪阐明气得蹦起来,食指指着居正易,老脸涨成猪肝色。
东陵城时疫那般凶猛,短短数十日便成了死城,他不逃跑,难不成陪着那群贱民一块死?缪阐明直骂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若罗城也爆发大规模时疫。看他姓居的跑不跑!
两人素来不对付,一言不合便吵起来。
“吵什么吵!”苗仲杰被两人闹得头疼,抬起一只眼不悦呵斥道,“是与不是,且等今日宴会试过才知道。你们此时窝里吵翻天,是想闹得天下皆知?”
苗仲杰一发话,两人顿时哑了火。
苗仲杰却冷冷一哼,抬起眼帘问没张口的张窦礼,“人手可都备齐了?”
“前夜便布置妥当了。”
为了出事能摘开干系,张窦礼特意花了重金请江湖中人。他慢慢吐出胸中郁气,沉声道,“下官特意找得风满楼,风满楼行事,朝廷不管的。”
风满楼乃江湖上有名的赏金杀手组织,楼中挂牌了江湖中上百名绝顶高手。只要价格出得公道,他们什么生意都接。朝堂上不少高官为了铲除政敌,私下求助于风满楼。朝廷管也管过,奈何风满楼中之人个个行踪不定,武艺又高深莫测,根本查不出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动不了风满楼,之后便不了了之。
苗仲杰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事儿交于你来安排便是。”
张窦礼心里隐隐有些慌,总觉得太过顺利了。然而在座的几人老神在在,他只能暂且将这股子心慌按下去。
身为花城太守,张窦礼自然是花城最大的官儿。天高皇帝远,地方官便是百姓的天百姓的地。得太守另眼相待,那是最荣耀不过的事儿。所以哪怕宾客知此次生辰宴不过太守为府上贵客所办,也兴致勃勃携了妻女前来参宴。
周公子进府,庭院中已经有不少宾客到了,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寒暄。
张府的这宴办得着实不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一般规矩严些的世家,不论大宴小宴,男宾与女眷的席面也要区分开。然而他进了院子发现,张府的来客不论男女全集中在一处,甚至不少未出阁的姑娘,也毫不避讳地掺和在其中。
丫头们端着托盘从中穿过,有些姑娘更甚者,当众与同龄的哥儿嬉笑。
周公子隐隐皱眉,心道还好小媳妇儿没跟来,否则定要被带坏。不过面上却未曾有什么,只眼眼观鼻鼻观心地寻一处清净的地儿,身姿笔直地端坐着。
他图清静,却依旧挡不了旁人窥探他。
几个活泛些的姑娘,从周公子的腿踏入院子起便注意到这个人。高大的身材,清隽的容貌,以及出尘的气质,愣是把一众人衬成了土鳖。
少女慕爱,不论京城还是荆州,哪儿都一个样儿。
相貌好自然就格外引人注目,姑娘们咬着耳朵,总拿眼睛去瞥周公子。她们可是花城顶顶贵重的姑娘家,若在平日里,除非太守家的公子。寻常人家的子弟,她们素来连眼风都不给。今日头一回陌生公子得她们青眼,已经算屈尊降贵。奈何她们俏眼飞给瞎子看,眼睛都眨疼了,得不到周公子哪怕一眼的回应。
有几个大胆些的,在周公子的身后幽幽地打转,明目张胆地递来眼神试图搭话。
然而周公子眼里只有茶杯,皆以低头饮茶没看见给化解了。
心有不甘,姑娘们不禁咬起了唇。她们虽说是商户,但能来的家中得太守看重的。虽说士农工商,商人最低贱,但在花城,他们的身份实则比之主簿家的姑娘还体面几分。若非贪图周公子姿容绝色,当真看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姑娘们不由心中着恼,暗恨这公子不解风情。到底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们再不讲究规矩,也不好闹得太出格,于是只能作罢。
周公子则盯着杯中一圈一圈荡开的波纹,眼眸渐渐幽深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窦礼拱着手姗姗来迟。
他人一到场,在座之人全站了起来。
太守老爷平日忙于公务,不常见到,在座自然一拥而上。恭维之语不绝于耳,周博雅在席位上没动,张窦礼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到他身上。亲眼所见,才切身体味到下人所言‘极俊极雅’是何意。周公子的容色,委实震惊了他。
张窦礼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此时看到人,他忽然就多了几丝笃定。
貌美者有潘安宋玉,俊逸者则子都宋文公,以相貌青史留名的,往日他觉得是个笑话。但如今看到真人,想着大召三公子,周博雅,沐长风,赵小王爷。若真有称颂那般俊美,大体就是眼前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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