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屋里人全清空,周公子方才起身款款去了内室。
屏风后头水汽袅袅,淡淡熏香弥漫,冲淡了屋中淫糜的气味儿。他单手掀了床帐,弯腰将榻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人打横抱起。郭满两只眼睛沉得仿佛有千斤重,囫囵地滚了两滚,脸埋在周公子的颈侧便又陷入酣睡之中。
说来周博雅的身上遍布暧昧红痕,郭满这被他蹂躏的小可怜,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博雅垂眸看着怀里人,浓密的眼睫下闪过一丝满意。
都是他的痕迹,都是他的气味儿,很好。
昏睡的郭满是不知道此时周公子的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会跳起来一巴掌打他狗头。当她是某某的地盘儿,还带留气味儿的…
……
胡家别院统共就这么大地儿,前前后后也才三个院子。沐公子与周公子一东一西就占了其中两个。西边的院子若是发生什么事儿,不出一下午,全别院就都知道了。
沐长风系着腰带,便听到廊下几个婆子在碎嘴。
说来西南地区偏远野蛮,管教得宽松,远不如京城勋贵家族里的规矩严格。婆子们这般堂而皇之在主子的窗下说话也没个忌讳,什么荤话都说得出口。屋里的沐长风沉默地穿戴好,出了屋子便招来别院的管家。
管家不明所以,扔下手里的活计便匆匆赶来。
沐公子素来是个笑面人,在西南别院住了一年半,甚少苛责下人。这般满面阴沉地指着三个婆子,杀气腾腾地叫他拖下去杖责五十,可把管家给吓得不轻。
“沐公子……”
管家不知这几个婆子哪里惹到他了,小心翼翼的:“可是这几个婆子伺候不周?”
“乱嚼人舌根,污言秽语地编排主子,委实龌龊!”沐长风心里仿佛烧着一团暗火,一双浅淡的琥珀眸子锐利如箭,刺得管家心里猛一跳。
管家一想,也约莫猜到怎么回事了。
因着别院这边没有正经主子管事,管家也不大拘束,下人们确实不大规矩。这几个婆子怕是拿周公子的屋里事儿又嘴上没个把门儿地四处说笑,叫这沐公子给逮个正着。管家盯着沐长风漆黑的脸,心里骂了句活该,却是不敢替婆子们求情。
他是知道这些个乡下婆子嘴巴有多臭,沐公子这等高贵之人哪里能受得了?没叫他拔了她们的舌头,已经算罚得轻了。
于是手下一挥,几个黑脸的护卫便上来拎起地上吓迷了魂的婆子,利落地下去处置。
婆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便哭着求饶。
沐长风听着婆子们的鬼哭狼嚎,心里那股火气却丁点儿没降。他揉了揉头发,只觉得心烦意乱。于是干脆取了佩剑,去别院的园子里去练剑。
他昨日才将将解了蛊,身子还虚得很。营地那边虽紧张,但也并非不能拖。等周博雅调整个两三日进营地就有了支援,胡霍暂时不需要他过去,所以勒令他这半个月必须老老实实在别院里养好身子。
军令如山,沐长风不愿也不得不听。
然而越是舞剑,他心里越不能平静。他如今的脑海里,一张枯瘦的小脸儿反复地浮现。嬉笑的,嗔怒的,落泪的,每一幅面孔都有,仿佛刻进他的心坎儿里。梦里不觉得如何,如今醒来,他自然认得,博雅的那个小妻子才进门之时便是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样……
胡霍匆匆过来,就看到满园的花瓣如雨落下。
他一个大老粗也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更没什么爱花惜花的自觉。沐长风把这满院子的花都霍霍了,他也不晓得心疼。乐呵呵地站在一边看沐长风舞完一套剑法,只是心里在默默赞叹他年纪轻轻便剑法如此高超,不愧是沐家人。
静候沐长风收了剑势,胡霍才意犹未尽地上前,喊上他一道去周博雅的院子。
“现在?”
胡霍脚下一愣,婉转道:“周大人他……可是有什么不方便?”
沐长风手中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逆着光站在树下,面上神情有些看不清。须臾,他似乎笑了下,声音里有着不知意味的飘忽:“你这时候去,怕是会被他打出来。”
第158章
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按理说胡霍是该尽地主之谊为周博雅等人接风洗尘的。然而周公子一行人才到昆城就正巧遇上遍寻不着已久的苗女突然冒头,机不可失。为了解沐长风的蛊,事情自然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沐长风的身子渐渐恢复,胡霍手头的紧急事务也处理完,这才交代曹氏操办起洗尘宴一事。这宴会可不仅仅是走个形式,也是胡霍为周博雅熟识西南事务的重要一环。
说来昆城地处偏远,不过是西南边陲的一座小城,对京城之中的事务知之甚少。城中之人的消息大多闭塞。周博雅此人虽说声名在外,却也并非所有人都听过‘大招三公子’或‘博雅公子’的名号。对于西南这些耳目闭塞的蛮将们来说,周博雅不过一个被皇帝打发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书生,因此对周博雅一来便压他们头上颇有微词。
胡霍看在眼里,却也没为周博雅说话。
事实上,他虽说听闻周太傅家长孙惊才绝艳,却从未亲眼见过。
在胡霍看来,京城传出名声的‘才子’‘才女’实在多了去了,大多不过是世家子弟为了博名利自己传出来的,没多少含金量。况且即便这周家长孙有几分才起,但那也不过都是些纸头上和官场上尔虞我诈的本事。可他们昆城不一样,来这大召边陲,要得可是真枪实弹的手头功夫和排兵布阵的军事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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