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奴婢多嘴了。”风铃莫名有些窘迫,“夫人那头是自个儿憋在心里,就是不想姑娘您也跟着烦心。倒是奴婢从旁看着心里着急,这般自作主张就……”
“你确实自作主张。”她话还没说完,周钰娴便冷冷打断她。
“奴,奴婢……”
风铃往日见得最多便是周钰娴的冷脸。虽说心里明白周家这姑娘天生一张冷面,但此时对上娴姐儿黑漆漆的眼睛,她仿佛被看透了心思似的迫得说话都不连贯。可转念一想,郭氏确实身子确实有碍,也确实生不出子嗣来,她又没平白地胡编乱造。
于是屈膝又行一礼,她垂眸镇定下来。道,“姑娘,是奴婢失礼了。芳林苑那头还有事,奴婢这就告退。”
娴姐儿从头至尾没出声,任由她走。
人走远了,风筝才疑惑地问了句:“姑娘,风铃姑娘这是何意?”
何意?周钰娴淡淡勾了嘴角。无外乎对她阿兄有点儿念头,想借她的手往上爬罢了。
小嫂子的身子如何她多少也听说过,且不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能去插手兄长的房中事。母亲既然亲自下令不许外传,这事就该烂在肚子里。使手段使到她身上来,这奴婢胆子也是够肥,周钰娴心下有些着恼。不止胆子肥还自作聪明的厉害。在周家敢动拿主子当枪使的念头,这风铃怕是当旁人都是傻的!
“走吧,”娴姐儿抚了抚衣袖,“母亲那边,还要跟她好好认个错。”
风筝于是不再好奇,应了是便前头引路。
主仆三人到了芳林苑时,方氏已经用罢了晚膳,正靠在软榻上由着小丫鬟松松胫骨。外间儿丫头婆子们撤盘的,收拾的,正在忙。见周钰娴进来,个个屈膝行礼避了出去。
方氏摆摆手,示意她坐过来。
娴姐儿就地坐到方氏的身边,张口很直接地便认了错。娴姐儿自小这性子就最是直接的,认识到有错她就会认,半点不推脱。方氏摸摸她脑袋,叹息道:“我们娴姐儿这么明理的姑娘不会差的,福气定然在后头,娘不着急。”
罢了罢了,娴姐儿心里有数,她便不逼她了。
“选秀的事儿,是你祖父安排好的,你心里也清楚。”方氏安慰道,“咱们周家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再沾染皇室,去就去吧。”
周钰娴低低‘嗯’了一声,丝毫没提及郭满。
风铃束着手立在一旁,以便于随时端茶递水。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此时已然换了一身打扮,依旧腰带将腰肢勒得细细的,仿佛一折就断。她竖着耳朵听母女俩说话,心中杂乱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往上冒。
面上却垂眸敛目只盯着脚下一个地方,端得好一幅乖巧老实。
她去素月斋走那一趟,其实心思也很简单。方氏不是下了封口令么?不准今儿下午院里诊脉的结果叫看重子嗣的福禄院那位知道?那若这事儿并非出自丫鬟下人们之口,而是大房嫡姑娘捅出来的,这便怪不得人了吧!
抱着如此的念头,她把手头的事儿丢给小丫鬟,亲自去了素月斋。
谁成想周钰娴如此定得住。
风铃当周钰娴是个慢性子,这会儿不惊,许是一会儿再蹦起来,闹去福禄院。可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周家上下就是闷声不响的,一点儿动静也无。
这姑娘居然没按照她的预料,把这事儿闹得满天飞?
风铃惊觉周钰娴这人听就随便地听,跟哑巴似的,一丁点儿的回应吝啬不给。风铃顿时就想不通了,着实想不通。一个姑娘家,这心如何能硬成这样?自家兄长啊,又不是旁人,居然就这般不闻不问?风铃愿望落空,心中又气又急。暗道怪不得人家沐家公子看不上这姑娘呢。这样没心肝的人,菩萨也受不了!
越想越气,她兀自咒骂着周钰娴冷心冷肺。可身为周家下人,咒骂也只敢在背地里。当着周钰娴的面儿,她可不敢指责半句。
且不论风铃心中惊怒,娴姐儿认了错,方氏的心里也就舒坦了。
母女本就没隔夜仇,方氏又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反倒转回头又嘱咐细细娴姐儿选秀之事。周钰娴有些无奈,她母亲就是太温柔了。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周钰娴便起身告辞,今天闹得这场就算过去。
临走之前,特意打量了一圈垂头敛目盯着脚下的风铃姑娘。
说实话,风铃的这皮相确实生得不错。明眸皓齿,肤白声细,惹人怜爱的纤细。她目光在风铃那鼓囊囊的胸口停了一瞬,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不过她周家最不缺的便是美人,若真以皮相论长短,她阿兄拿个镜子自己照着玩儿岂不是更好?
心下讽刺,娴姐儿轻唤了声‘风筝、琳琅’,主仆三人便转身走了。
风铃看着三人的背影远去,心里十分不甘。周家长孙媳妇儿不能养这么大的事儿也能半个水花激不起,郭氏莫不是上辈子天天给菩萨上高香!
重重吐出胸中一口郁气,风铃心里琢磨着,必须得再想个法子。
她如此貌美,身段又生得如此傲人,决不能轻易就埋没了。风铃志向素来高远,她的这幅容色,天生就该被公子那样的人宠在手心,可不是用来伺候人的!
西风园这边,已经掌了灯。
夕霞淡去之后,夜幕渐渐被浓墨染色,一点一点地沉下来。清欢正插着腰立在院子里,指使小丫鬟去各个角落熏艾草。双叶领着人去排查郭满平日里的用具,双喜则亲自盯着苏太医给陪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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