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跟谢长寒搭话,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让自己变得没那么冷,然而侧头一看便是一怔——谢长寒的脸上凝聚着一副无比郑重的表情。
“怎么了?”她不由问道,“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确实是……咳。”谢长寒恨恨地磨了磨牙,很快身上那股“尊敬师长”的准绳再一次出现牵住了他的理智,“这‘纸鹤寻踪术’不算是什么大法术,但的确是我派的法术没错,所以我在想前面可能会是我的……”
“师父?”
“师叔。”
二人异口同声,双双闭嘴——一个是因为自己提了个死人的名字,感觉落入了“阴间=死人”的逻辑圈套中,有些亵渎死者的意味,不大妥当;另一个则是因为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大惊小怪,师叔云游已久,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碰见他也不算多奇怪的事情,反正他向来是……不怎么靠谱。
两厢尴尬,沉默之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山洞深处。
那是一个较之前更为宽敞的大洞,角落里放着一张石床,正中间则是一副冰棺。
“对三,你要不要?哈哈,我就说这把要赢,来来来,别挣扎了,都给我排排站好到角落里跳兔子舞去!”
数月未见的葛清夕既没有坐在床上,也没有靠着冰棺,他在这两件东西中间席地而坐,拉了三个……不知道从哪里叫来的厉鬼,正围坐成一圈打牌中。
画风既不悲伤,也不恐怖,团圆的喜悦更是半点也无。
谢长寒的嘴角抽了抽:“我就知道……”这个师叔还是没学会稳重……
就在这时,一旁没有动静的林淼忽然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谢长寒回头一看,发现她满脸怔忡,直愣愣地向着那副冰棺走去。
“为什么……会是……”
“父亲……?”
第55章
对一个凡人,特别是刚从青春期走过来的凡人来说,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光景——父亲死去好几年,林淼再次见到他,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屋里挂着一幅林长安的遗像,每天晨起三支香不断,那定格的面容氤氲在青烟中,时时看不真切。
而在这副冰棺之中,躺在那里的林长安栩栩如生,就好像这些年他从未死去,只不过是在这方寸天地里,安详地睡着了。
她走到冰棺边上,也不去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经年再见,感触有些微妙的复杂。
冰棺毫无差别地释放出寒气,她这会儿却也不觉得冷了,好像那个人就能让她忘却一切。
久违了。
……爸爸。
谢长寒跟着她走到冰棺前,那冰棺里躺着的人面容进入视线,他无端觉得有些眼熟:“这是你父亲?”
说来也怪,无论是头一次见到林淼,还是头一次见到林淼的父亲,竟然都让他感觉到莫名眼熟。
修行之人信奉因果,他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曾和林家父女有过牵扯……当然,未必是这辈子的事。
“嗯,”林淼点点头,“我爸。”
闻言,谢长寒扭过头,有些无奈地盯着那个坐地打牌不亦乐乎的“老顽童”,道:“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葛清夕抬头看了他俩一眼,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嫌弃,“我做什么事还要跟你解释么?你俩,没事了就赶紧哪来回哪去,少在这里影响我——”
厉鬼甲:“三四五六七。”
厉鬼乙:“五六七八九。”
厉鬼丙:“八九十勾蛋。”
三厉鬼异口同声:“到你了。”
葛清夕一愣,看一眼他们打出的牌,再看自己的手牌,当时就一个哭天抢地:“我去啊——要不起!”
厉鬼丙:“那我来——对六。”
“……”谢长寒忍无可忍,“师叔!”
葛清夕懒得理他。
这时,林淼从久远的记忆中抽回思绪,几步绕过冰棺,走到谢长寒边上,对着葛清夕施礼:“前辈,我且无意冒犯,但这毕竟是我父亲,我无法视若无睹,还望前辈能为我指点一二……至少告诉我,这究竟是他的尸体,还是他的魂魄?”
葛清夕捏了捏手中的牌。
面对谢长寒的时候他可以爱理不理,但林淼是个外人,还是个他几百年都没怎么接触过的柔弱小姑娘,当下也不好太过傲慢无礼,一时有些犹豫。
“不然,”林淼退了一步,“前辈告诉我这是哪里也可以。”
谢长寒侧目看她——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葛清夕突然笑了,“小娃娃倒是聪明,没错,这里仍是阴间,却已不在地府范围内。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个三不管地区。”
“那我父亲……还能活么?”
人死不能复生,道理林淼都懂,其实这几年过去,她原本以为他早已入了轮回,前尘往事一概无关……若不是、若不是今日能在此处见到他,她应该不会生这等妄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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