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寒看上去比她还紧张:“难道阿生受的伤都会应在你身上?”
“那些鬼差的攻击没有,”林淼摇头,“可能是那些剑气比较特殊……”
阿生疼得大叫,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的双眼充血得更加厉害,口中疯狂大喊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已经完全没有了开战前的人模狗样,就像个来自冥河的怪物。很快她就注意到了给她造成伤害的剑气来自哪里,猩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毛驴,一边用爪子将周遭围过来的鬼差掀飞,一边朝着毛驴的方向挣扎着。
“我怎么觉得她是想攻击那头驴,”林淼看着这一幕,皱起了眉,“但是被那些阴气困住了。”
谢长寒也注意到了,奇道:“先前她从那团阴气里出来过吧?”
林淼很肯定地说:“出来过。”
抓黑无常出来示众的时候虽然阿生离那团阴气距离并不很远但确实是分开的,现在却跟长在了一起一样,也就是说,刚才黑气扩散的时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毛驴再次叫了一声,又是六道剑气向阿生扑过去。
这回阿生的反应比先前快了一下,闪开了其中四道,只有两道划在了腰上。两道剑气比六道剑气的伤害要轻很多,然而站在一边的林淼却仍是嘴角抽搐了一下,捂了下腰。
谢长寒担忧地看着她,一度想冲上去让那头毛驴收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白无常傲立在那个缝隙旁边,像个门卫似的等着里面的鬼差大军陆续出来,见到剑气,他先是表情一变,而后侧头看向毛驴,旋即整个身体都转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敢问阁下可是天君座前?”
毛驴甩了甩尾巴,口吐人言:“白使不必客气,正事要紧,我等还是先拦住她再聊。”
“恕我法力低微,”白无常很羞愧,“实在看不出她进行到哪一步了,只能等上尊前来。”
“先前天君已在这片区域内降下法器,算是暂时将这里的生灵封锁住了,这样一来,她无法继续靠魂魄汲取力量,但已经被她吸走的那些……大抵还是要让她自己吐出来的。”毛驴说着,垂眸当作致意,“有劳白使帮忙。”
“尊者多礼,我已领了七殿下命令,全力配合天尊来使,只是……”白无常分神朝林淼的位置看了一眼,“若打散这道地魂,怕是命脉相连的天魂也性命堪忧。”
谢长寒下意识地握紧林淼的手,好像面前的二位神祗都是来和他抢人的一样。
那毛驴,用一种极其人性化的、悲天悯人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林淼一眼,口中念道:“这就要看她的觉悟了……天君差我带了一碗孟婆汤来。”
……
孟婆有两碗汤,很多人都不知道。
一碗叫人忘却生前事,另一碗却能让人想起来。
当然,那另一碗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到的。寻常人的一生,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八苦吃遍,未施大善,未行大恶,浑浑噩噩蹉跎过百年,忘了也就忘了。后一碗汤比前一碗熬制更加不易,孟婆也不是谁都能差遣得动的。
林淼有几年一直泡在林家老宅的库房里看书,恰好就看过这么一段像是讲故事一般的记载,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喝到这碗汤。
更没有想到的是,在那毛驴施法将汤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在不远处漫天鬼差和阿生战作一团的时候,在江盈如死城般沉寂的时候,就是这么混乱、紧急的时候,谢长寒会挡在自己身前。
他比她高,肩膀宽阔,从背影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慢着,”她听见他说,“晚辈多嘴一问,阁下可是……擎天君座前?”
那毛驴听见这问题愣了一下,汤也没继续往前送了,打量他两眼,最后有点疑惑地“咦”了一声。
“我的确是擎天君的坐骑,替天君下界行走……你是?”
下界的使者是那些神仙的眼、鼻、嘴、手,和它说的话都会被传达到,谢长寒丝毫没有犹豫,屈膝一跪:“弟子谢长寒,见过师尊。”
毛驴“啊”了一声。
它眼神有点涣散,神思不知道去了何处,口中喃喃道:“你跪于我面前,是想阻止我?”
“师尊明鉴,”谢长寒低着头,“无论那林……阿生做错多少事,但林淼何其无辜,她不该受此惩罚。”
林淼平静的心忽然起了一阵涟漪。
就她自己来说,如果只有弄死阿生,哪怕因此连累自己这种方法才能救江盈,她是不会犹豫的。
有什么关系呢?
她所牵挂的明明只有江盈了。
先前的对话她大概听明白了,阿生不知道修习了什么功法,能够从别人的魂魄中汲取力量,江盈有不少人都被她吸了魂魄,但此时时间尚短,杀了阿生还有救。为此,林淼甚至在短暂的时间内思考出了几种和阿生同归于尽的方法。
“长寒……”她觉得自己开口喊了他,意味深长地。
不过在别人眼里,她只是嘴唇动了动,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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