硚长晨看见彭不染发来的信息,“你准备怎么办?张教授能这么做说明系主任已经是默认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改变了。如果你想到此为止,起码能让你和焦阳的学习生活恢复安稳平静。如果你想躁下去,你真的要做好准备,就算你手握真相,大家都可能不会站你这边。结果可能不是鱼死网破,而是只有你牺牲,而对方依旧能全身而退。”
硚长晨当然想跟他们死磕到底,可这不是可以死后重生的电子游戏,是永无倒带重启的人生。她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一旦跟眼前的这件事杠上,她搭上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未来。
她望了一眼何忆齐,何忆齐并没有表态。毕竟这事关硚长晨个人的未来,任何人都不应该干涉她的选择,选择舍弃本有的人生前方,还是舍弃在失去人生后便已无谓的原则。
何忆齐看了看无限纠结的硚长晨,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硚长晨,你要知道你在试图捅破的是架空于你上方的天。哪怕你所谓的正义和公平真的那么重要,它值得你牺牲掉自己的未来吗?如果你再这么幼稚地执拗下去的话,你期盼已久的未来,你所给别人允诺的希望,你……要我承诺你的,都会被打碎。而且……”
何忆齐郑重其事地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这不关你的事。你忘了上大学之前你姐给你讲的那些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忠告了吗?大学里所有人的事,那都是别人,不是你。哪怕现在我会费心去想办法的,也不会是别人,是因为是你的事。永远不要为自己帮不到的别人的忙感到特别抱歉或愧疚,因为它们本来就与你无关。那不是你的义务,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那么多不公平的事你都要帮吗?你是有几条命可以去伸张正义,你有想过自己吗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幼稚了,你这样说有用吗?”
硚长晨眼睛里瞬间溢出来水,身体里再也盛不下这些不断膨胀的委屈,声音不由自主随着想要涌出的情绪爆发出来,她带着哭腔大喊:“可是他本来就是错的啊。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包庇他,眼睁睁看着他以权谋私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吗?他错了啊。”
她不是在和何忆齐吵架,而是在和这个世界争执。
我们要义不容辞地维护正义,受到不公要据理力争,不是本来就该这样吗?
天真和幼稚,是错的吗?
“我站出来替遇到不公的人说话,我错了吗?为什么?何忆齐我真的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我现在特别迷茫。我们从小不是都在学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为什么现在到自己身边了却没有人会这样做,是大家忘了吗?为什么我现在跟你说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真的是我错了吗?我不正常吗?”硚长晨努力遏制自己的感官,却还是控制不住已经打开了闸的泪腺。她用力哽咽着憋着抽泣的声音,红透了的眼睛满是倔强的神情,反光的泪花又流露着无助,她质问地看着何忆齐,看着何忆齐背后这个被理所应当充斥的世界。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的想法在所有人眼中显得那么突兀?为什么从上大学开始就不断有人嘲笑她的天真,嫌弃她的幼稚?为什么她鼓起勇气举起火把,却只看见周围的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的心像是被泼上了硫酸一样灼烧而疼痛,内心的纯粹一点点被腐蚀,而泼硫酸的,正是这个她赖以生存的世界。
她讨厌漠然的看客,难道接受和适应不公就是所谓的成熟吗?成熟就是让自己变得浑浊复杂吗?既然不能改变世界,就不断改变自己习惯适应这一切,把自己变得冷漠、麻木,这就是长大吗?
所以她宁愿当周围所有人口中幼稚、情绪化的傻子,至少她还是自己。
所以她总是会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选择,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周围的世界,她觉得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这个世界就真的放弃了。如果所有事都放弃抵抗,整个世界便都会被世故、被“错”心安理得地占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守住自己的这最后关卡,不论她有多么可笑。
“因为你的麻木和妥协,你让这个原本变得更好的世界,变坏了一点点。”“在不公正的清醒下保持中立,其实代表已经选择了站在压迫者的一边。”
何忆齐看着硚长晨红着眼眶声嘶力竭,看见了她内心的孤独和无助,心里感觉到隐隐的酸痛。他生就在一个世故麻木的世界,他只是讨厌,却没有甚至不知道有选择的权利。原谅他总是在硚长晨的理所应当和与周遭的矛盾中才看见这个世界本该有的另一个模样。他只能听着,消化着,沉默着,思考着。
何忆齐放下最后一句话:“你不能傻得没有底线。”他还是怕她因此而受伤,更怕她选择自残的极端方式为自己据理力争。他知道,她永远会忘记考虑自己,傻傻地飞蛾扑火,傻傻地奋不顾身,不留余地。而他只能永远在一旁提醒着她,扯着那根线,让她不要飞得太高太远。
第三十八章
硚长晨陷入了深一度的挣扎,最后直接放空。
一整天过去了,她一声不吭地上课、走路、吃饭。艾煜阳和余一biang还以为硚长晨又给何忆齐惹事了被吵了心情不好,直到晚上去一匹马听硚长晨唱歌时,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打开门就见山,我见山就是山,本来就很简单,不找自己麻烦。痛就痛,伤就伤,是谁说肝肠会寸断,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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