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我瞧瞧呗?”叶洵道。
岳缨摆了摆手,拿着信进了房,留下叶洵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她知道叶清离开京城后去了青山帮,虽说岳缨告诉她,叶清是因着她同叶汀都不在青山帮许久,才过去瞧瞧,可叶洵总觉着哪里不妥。
且如今叶清在青山帮,却忽然寄信回来,她爹同她一样,因着总被罚抄书的缘故,极其不爱写字,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写信过来,更何况,这夫妇俩在她眼前可是从小腻歪到大的,若真是情诗,也不会避着她。
在门外站了许久,叶洵才迈开脚步离开了。
听着叶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岳缨才松了一口气,拆开了手里的信。叶清忽然托人传口信来说是自己去了青山帮,那时她便觉着不对,这回一看信,心里头那点不安果然是成了现实。
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信件收好,锁在了妆奁里头,才起身去烧水准备睡下了。而在叶夫人起身的一瞬,叶洵耳尖微动,听见了旁侧的开门声,她侧身隐在房门外,见着岳缨的身影刚在拐角处消失,便轻声进了岳缨的房间。
桌面上一尘不染,叶洵只思虑了一瞬,便冲着妆奁去了,一打开,里头果然静静躺着许多封信。她曾经无意中撞见岳缨往里头放过什么。岳缨素日里甚少佩戴钗环首饰,也不怎么爱胭脂水粉,却一直对这个妆奁视若珍宝,那时叶洵就觉着蹊跷,这回果然是应了她的猜测。
她眼疾手快地拿起最上面那一封,看模样应当就是岳缨收到的那一封。她从中抽出了信纸,又把信封原样放了回去,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岳缨的脚步声。
叶夫人虽说武艺高强,可平日里却是不会刻意收敛自己的声息的,她总说一个人平日里过日子若是喘气走路都没声儿的,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
而这习惯恰好给了叶洵提醒,她飞快将妆奁拾掇的整整齐齐,才飞身出去,刚关上房门的一瞬,她瞟见了岳缨的裙裾出现在拐角。
她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极力克制着如同擂鼓的心跳声,待到岳缨进了屋关上房门,叶洵才深吸一口气,坐在书桌上点了一盏灯,小心翼翼地摊开了手里的信。
可一打开信,叶洵便觉着奇怪,这笔字瘦削却又遒劲,清冷的孤傲里头,却又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实在是矛盾的很。
撇去这些不谈,只是刚刚岳缨说这是叶清的来信,可在叶洵的记忆里,她爹的那笔字同她不相上下,皆是东歪西倒,绝不可能有这般好看的字,不羁里带着写意风流。
她把目光落到信尾,果然落款并非“叶清”,而是一个“琼”字。叶洵心下一惊,在她眼里,爹娘一贯是情深如许,可女子最为珍贵的妆奁里,却装着别的男子的信件,实在是教人觉着奇怪。
然而长辈的事,叶洵也不便多言,她登时将目光转去了信的正文,叶洵一字一句地度过来,可那些字拼凑在一起,却叫叶洵似乎是不认得了一般,心里头火烧火燎的疼,还没待她看完那封信,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溅在了信纸上。叶洵死死拽着那封信,面色苍白。
——青山帮覆灭的消息,终于还是让叶洵知道了。
那些同她把酒言欢的山野村夫,那些一声声叫着她大当家的憨厚农人们,也终是化成了山间尘埃。
叶洵极力捂住自己嘴,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带着灼热刺痛的温度,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以免惊动了岳缨。
不论这位落款为“琼”的人究竟是谁,叶洵都明白,不论是收到信的母亲,还是无缘无故从京城赶往秦山的父亲,皆是想瞒着她这件事,她教父母操心的太多,实在是不想再叫他们担忧了,只好装作全然不知这件事。
她的肩膀抑制不住的抽动着,只觉着手里的衣料都快被手心的汗沾湿。许是用力太猛,竟是“嘶啦”一声撕碎了手里的布料,叶洵怔怔地盯着手里的碎布,忽然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当年她带着青山帮众去劫黄知府的那时候。
当初还不知道同她比着撕衣服玩儿的那人竟是皇上。
原以为是轻松一战,可帮里头提前备好的庆功宴却没有等到他们回去。而叶洵,更是打那次被押走,这么久以来,再也没能回秦山。如今想回去,却也已是阴阳两隔,物是人非。谁又能料到,当初一别,竟成永别。
这也不过一两年的光景,许多事情却是都已回不去了。她微微闭上了眼,只觉着头疼得厉害。
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她当初还会下山去劫那黄知府吗?她还会爱上楚尚璟吗?
或者,当年叶清来抱走一个孩子的时候,她还会对着叶清笑吗?
命运何等的扑朔迷离,后悔又是何等的没有意义。
青山帮的噩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伴随着这些天来等着楚尚璟的回信的忐忑不安,终是将叶洵残存的一丝滚烫灼热的心,浇了个凉透。
正恍惚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敲门声,岳缨也是习武的人,自是耳力过人,许是刚刚叶洵不小心撕开衣服的声响惊动了岳缨,她担忧问道:“洵儿,出什么事儿了?”
叶洵勉力吞咽了一声,压下了喉头酸涩,调动着全身的力气维持着声音平稳道:“我没事。”
“我刚仿佛听见有什么声响。”岳缨小心翼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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