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乡下一趟是苏拾欢求了很久的,聂清尘原是不答应的,她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聂清尘也问了她的主治医师,主治医师也不建议她远行。
可是有一天晚上,大雨倾盆,聂清尘留在医院没有走,也没有告诉苏拾欢,半夜有些不放心她,到她的门前往里望了望,发现苏拾欢根本没有睡觉,月光从窗帘缝隙洒下来,落到她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暗淡无神,直直的盯着某处,完全不像白天跟他们开玩笑的样子。
香见是个孩子,睡得沉,不知道苏拾欢这种情况,聂清尘只觉心疼——如果不是这场骤雨,也许他也不会知道苏拾欢真正的状态。
那种感觉很恐怖,她像是被包在一个茧里,他们看到的她,都是透过那层茧看到的。
如果想要治愈她,只有把她从那层茧里剥离出来。
第二天聂清尘同意了苏拾欢的建议,决定带她到乡下走一走。
苏拾欢很开心,“真的?”
那个时候,眼睛里全都是光。
聂清尘也跟着心花怒放。
聂清尘把车停在风车下面,苏拾欢看着大片大片的麦田,张开双臂。
“为什么这么想来乡下?”聂清尘问她。
苏拾欢慢慢的感觉着风来的方向,隔了很久才回答道:“小的时候啊,我爸总是承诺我要带我到乡下看风车,一直承诺着,也没有兑现——现在,终于实现啦。”
苏拾欢长舒一口气,“走吧,去麦田里面瞧瞧。”
聂清尘一顿,迟迟没有动作。
苏拾欢反应过来,慢慢的把小毯子的边整理好,“哦对,我忘记了,田埂太窄了,轮椅过不去。”
“拾欢……”
“清尘啊,我们走吧,我想回去了。”苏拾欢说。
“你别这样。”
“哦,对了,你去我家的时候啊,我的衣柜里全都是长裙,你帮我全都扔掉了吧,坐着轮椅穿长裙,成个什么样子啊……”
“苏拾欢!”
聂清尘走到轮椅前面,蹲下来,平时苏拾欢的眼睛,“能不能不要这样?”
苏拾欢娇俏一笑,“我怎么样了啊?”
“别再装下去了,好吗?大家都很担心你。”
苏拾欢的眼睛很清澈,黑白分明,“大家?指的是谁啊?”
聂清尘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苏拾欢继续说,“你?和香见吗?还有吗?”
聂清尘握住苏拾欢放在腿上的手,“拾欢,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应该也知道,我一直,可是,你不这么想对吧。”
苏拾欢静静的看着聂清尘,无波无澜。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聂清尘局促的摸了摸鼻子,“我想你这么聪明,其实应该早就懂了,我给过你很多暗示,明里暗里,你也,你也告诉了我很多次,可是拾欢,我不想放弃啊。”
“明、明明是先认识的你,先喜欢的你,凭什么,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对吧,拾欢,”聂清尘呼吸略显凌乱,他说,“我只是先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你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是之前,还是在地震中你被压在下面,我也没有多么伟大,在生死面前,我一定会保住你,而不是……”
“别说了!”苏拾欢突然打断他。
她抽出一只手,把耳畔的短发掖在耳后,现在头发剪短了,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苏拾欢重新笑了起来,还是以往倾国倾城的脸,可是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让我想想吧。”
不是以往那样逼到死角,毫无转圜的拒绝,聂清尘的心底缭绕起一小簇火焰。
烧的他又痒又疼。
“那、我、拾欢,我会等你,你好好思考,好不好?”聂清尘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那我……”
“清尘,我想回家了。”
“……好。”
聂清尘很开心,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竟会因为苏拾欢的一句话,开心成这个样子,掩饰都掩饰不住。
开车回到市区,已经接近中午,路过一家烤肉店,苏拾欢突发奇想说想要进去吃烤肉。
聂清尘是医生,又是富贵人家出身,一向不喜欢路边这样不大不小,烟熏火燎的饭店。
可是看苏拾欢实在想去,皱着眉同意,下车的时候还在小声嘟囔着试图阻止苏拾欢,“都是垃圾油,对身体一点也不好……”
先把轮椅拿下来,放好,又把苏拾欢抱下来,轻轻放到轮椅上。
“行吧,就让你吃一次吧,体重好像又轻了,虽然对伤口一点也不好,还是吃胖一点吧……”
苏拾欢有些哭笑不得,“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话痨啊聂大夫。”
聂清尘推着苏拾欢进门,服务员一看苏拾欢不方便,连忙过来开门。
“快请进快请进,”服务员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一把年纪了皱纹堆了满脸,可还是画着浓浓的妆,头发烫的方便面一样,上身穿着艳粉色的针织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皮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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