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走过去,低眸看了看她的表情,确定她的生无可恋是因为酸,而不是撞桌子疼出来的之后,稍稍松了口气。
“殿下可以不喝的。”
在他印象中,她从来没有为了别人让自己受罪的习惯。
安深蓝从他眼里看出了些许情绪,笑着道,“但我有为了报复算计我的人而不惜一切的习惯。”
不惜一切……塞西尔想,这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唔,或许“报复”这个词不够优美,显得我太小心眼,那就改一下吧,改成惩罚好了。”
“……恕我直言,您惩罚的对象,并不包括陛下对吧。”
他的语气谦卑,一如既往,口吻却异常笃定。
安深蓝有一瞬的微愣,很快笑了,“对,不包括埃里克。但却是包括您的,塞西尔大人。”
说着,安深蓝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
他垂着眼睑,似乎觉得自己的问题逾越了,但即使就是从小就跟随她的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看不懂这位殿下。
这难免让人不安。
骑士只需要听从就好,质疑或反驳的权力并不属于他,这不符合骑士的本分。
但这不是他后悔问出这个问题的理由,真正的问题在于,她好像有些不悦了。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银线勾边的长靴,在缓缓向他靠近,接着入目的那双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只是一闪而过,此刻放在他肩上,以轻柔而不容拒绝的力度缓缓压下,将他压坐在桌边的石凳上。
她说出最后一句时,塞西尔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因此无比顺从地坐下,双臂自然的垂在身侧,薄唇微抿,和她对视。
那双熟悉的灰色眸子带笑,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他就是清楚地知道,她不高兴了。
“别紧张。”
安深蓝在他旁边坐下,他表现得太过平静了,也因此显得不怎么正常。
她接着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了,关于宴会的事,说起来,我都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在这个时候反驳她不太理智,但塞西尔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没有上次。”
“是吗?我都忘了。”她面上不见一丝尴尬,熟练地翻过这一页,“这次宴会的事,想要为自己解释下吗?”
塞西尔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因此他只是沉了沉声,道:“事情的确是殿下所想的那样。”
这就是拒绝解释了。
安深蓝笑,“我所想的那样?那你认为,我所想的是什么样?”
“属下谎称事情紧急,”塞西尔顿了顿,表情罕见的有点迟疑。
在说这这种类似于作案过程的话时,他应该是跪在地上的,而不是坐在这里。他欲起身,她却在这时将手掌按在他的肩上。
她想要故技重施,再一次按下他,但他起身的动作太快,她的手顺着骑士衣服的肩缝下滑,一直滑到他的手腕处。
动作也从按肩膀变成了拉袖口。
塞西尔隐约记得,这个动作似曾相识,自己的同胞妹妹在和恋人分离的时候,也是这个动作。
但气氛绝不是这么尴尬。
安深蓝没把手收回去,反而眯着眼道:“继续。”
塞西尔便继续道:“……而皇帝陛下从来没有让您立刻回来过。”
是了,那天的言辞都只是假的,只是他将她带离宴会的借口。
“我早该想到的,如果真的是埃里克找我,来的人怎么会是你呢?”安深蓝扯了扯他的袖口,眼角往旁边一斜,示意他重新坐下,
“只是能告诉我,我邀请你陪我一同的时候,以家里有事拒绝了的你,为什么会在后半场,用这么个理由把我带走呢?”
塞西尔垂眸不言。
“那我换一个问法好了,如果你是不希望我去的话,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呢?”
塞西尔抬起头,碧色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神色不明,“如果我说的会,殿下会同意吗?”
“这倒不一定,”安深蓝道,“但我会考虑。”
这个宴会足够盛大,而她需要把那身礼服展示出去。
“还记得骑士守则的条例吗?”
“记得。”
骑士守则长而繁琐,足有一本简易的星球史那么厚,总结起来不过三条:不对主人有欺骗隐瞒行为,不对主人的决定做任何质疑,不得对主人有非分之想。
“那你觉得自己违反了哪条呢?”她的声线优美,却轻易让他泛起了丝丝不安之感。
“自然……”他不敢再想,开口的瞬间发现声音干涩,“自然是,第一条。”
这个答案太过明显,但她并非不知道守则的内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而是非要……
“是吗,你确定?”
他听见她这样说,狭长的眸子眯起,探询地望向他。
他应该躲闪过去,或者坦然地和她对视。
但实际上他就这么看着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眼里写了些什么。
“还有第二条,你刚才质疑我了。”
塞西尔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这很正常,他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木然地低头道:“请殿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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