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绍亭以前很爱去,那里人少环境雅致,在加上他格外喜欢鸣鹤老板亲手泡的大红袍,裴欢陪他去过不少次。
六年不见,很多事都被磨平,直到鸣鹤变成路过的一栋普通建筑,她甚至没注意到今天这场戏离它这么近。
顾琳引着裴欢到了二楼的雅间外就走了。
裴欢直接推门进去,华绍亭坐在一张仿古的躺椅上,好像本来在处理什么事,但他面前矮几上的屏幕已经暗了。
他正闭着眼,似乎累了,裴欢进去他也没有反应。
她走过去轻声喊他,华绍亭没动。
裴欢盯着他,雅间里暗香袭人,静得出奇,她心里一沉,慌张地低头推他,“大哥?”
华绍亭终于出了一口气,揉着额头睁眼,正对上裴欢一脸紧张,他抬手摸摸她的脸,“眼睛不舒服,闭眼坐一会儿就睡着了……怎么了?”
裴欢坐到他身边,她觉得不太对劲,华绍亭不会警惕xing这么差,她从小就知道他睡觉轻。
可是她不敢问。
气氛忽然软下来,倒退回旧日里,裴欢一句硬话也说不出,依旧握着他的手,勉qiáng挤出一点笑容说:“我今天忙,刚收工,你怎么还没走?”
华绍亭站起来动了动,然后懒懒地仰倒在躺椅上,刚好把裴欢拽到怀里。他刚醒,眼神里带着一点倦,盯住她的目光就有三分危险,像算计着猎物的狐。
她趴在他身上,莫名开始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眼神能让她从耳后烧起来。
裴欢开始挣动,明明刚才还在担心他,现在尴尬了又别过脸,这别扭的小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看得华绍亭心里一热。他轻轻地咬在她耳后,声音模糊:“你不来,我哪敢走啊。”说着他就捏住她下巴,故意沉下声音说:“你今天该罚。”
裴欢大衣里只穿了一条针织长裙,他手凉,顺着她的袖子往里探,那微妙的暧昧感觉bī得裴欢直往后缩,想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外边都是人。”说着推开他的手要坐到一边去。
华绍亭动作比她快得多,揽住她的腰,重重把她摔回躺椅上,裴欢闷哼一声怕了,拦着他的手,“别,你找我就为……”
她的衣服被他拉开,这种地方让她格外敏感,又不敢大声,只好弓起身像只猫似的躲。裴欢这示弱地样子让他心满意足,一点也不肯放过她,他进去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还是在外边……裴欢害怕得咬他肩膀,他好言好语抱着她哄,她眼泪都快被bī出来了,还不敢死命挣扎,生怕动静大了外边有人听见,最后她捂着嘴被bī急了,无声无息地哭,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华绍亭轻声笑,得逞地吻她,“罚你不许出声。”
最后的时候,华绍亭似乎不肯饶了她,他反复问蒋维成和她到了哪一步。
裴欢就是不说话,他生气了,让她死去活来,眼睛都肿了。他终究还是心疼,放手给她穿好大衣,抱在怀里哄。
她看着他,目光带刺,故意咬着牙说:“我跟他结婚六年了……还用问吗。”
华绍亭慢慢笑了,这笑看得裴欢心凉,他当年不让她要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狠而毒,压着所有qíng绪,竟不像个人了。
他说:“他敢碰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裴欢反而平静了,她慢慢地提醒他:“蒋维成是我丈夫,他出事,我也活不了。”
华绍亭真正被这句话刺到了。
好像刚才他们那么亲密缱绻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长大了,他再也留不住。
华绍亭松开手,裴欢蜷缩着坐在一旁,他长长叹气:“裴裴,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她已经不再哭,可是心里却像漏了一块,越来越疼,她故意拿这件事刺激他:“你怪我?当年我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答,他想要我,我就答应他,换来六年安稳日子。”她qíng绪激动,“你有什么资格怪我!那天晚上我差点死在医院……那年我才不到二十岁啊,华绍亭,你那么对我,我不嫁给他还有活路吗?”
华绍亭伸手把她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轻轻地和她说:“我不怪你……和他离婚,两个星期的时间,两个星期之后,我去接你回家。”
她甩开他的手,“不可能。”
华绍亭不说话,静静看着她,突然起身去拿东西,回来递给裴欢。
那是张照片,她一看就愣住了,上边的人就是失踪六年的裴熙。
照片上光线不错,裴熙正坐在一个地方看书,而且照片下的时间,就是上个月。
“她还活着。”裴欢抓住他的手,qíng绪激动,“她在什么地方?”
华绍亭拍着裴欢的肩膀,目光温柔,他说:“你回去和蒋维成离婚,我就把姐姐还给你。”
她怔住看着他,艰涩地开口:“你非要让我们之间变成这样吗……拿姐姐威胁我,来跟我谈条件,你这样和……和蒋维成有什么分别。”
华绍亭摇头:“是你在bī我,裴裴。”他手指慢慢地敲了敲矮几,一字一句地说:“和他离婚。”
门外的人听见华先生的暗示,推门进来。
顾琳眼神嘲讽地扫了裴欢一眼,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裴欢紧紧捏着那张照片,她看向桌上的药片和水,什么气愤都没了。
到了这个份上,对他连恨都谈不上。
她推开他的手,踉跄着过去,如他所愿地吃完药,她拿着那张照片,笑得格外凄凉,“华绍亭,你会遭报应的。”
他依旧不拿她当个女人,又或者……对于他而言,女人永远只是件东西。
荣幸的是,他当裴欢是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才对她这么好,但她永远只能等着他的临幸和决定。
裴欢看着姐姐的照片,几乎qíng绪崩溃,站也站不住,整个人眼前发花。
他向她伸出手,“我早就遭报应了。”他想扶住裴欢,可是她不让。她越看他越受不了,顺手拿起水杯,发狠地向他砸过来。
杯子没砸到华绍亭,可是半杯温水直接泼在了他脸上。
裴欢心死如灰,看着他说:“我不会和蒋维成离婚,你想动他……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雅间里乱七八糟的声音已经让门外的人警觉起来,有人过来轻声询问:“华先生?”
裴欢再也不去看他的表qíng,她转身就拉开门,抱着那张照片跑出去。顾琳从外进来,冷眼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回身却愣住了。
华先生竟然被那个女人泼了一身水,杯子碎了一地。
顾琳脸色都变了,拿枪就要追出去,华绍亭看着她的动作,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敢!”
外边的人全都低下头,顾琳直接把枪扔了。
她跟着他六年,什么场面什么形势都过来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
华先生盛怒之下一句话都不再说,在场所有人全部不敢动,谁也不敢去问怎么办,只好连呼吸都尽量压低。
顾琳低着头收拾残局,过去拿了纸巾递给他。华绍亭深深吸了口气,他想接过去,可是全都掉在了地上。
他嘴唇的颜色越来越重,顾琳眼看他脸色不对,冲过去一把扶住他,“华先生!”
她迅速回身喊人,“让隋远马上到海棠阁等着!”随后反手把门关上。
华绍亭的呼吸断断续续,人已经说不出话。顾琳扶住他,她随身带着他的药,冷静地让他吃下去,暂时稳定住这次病发,然后送华绍亭上车赶回兰坊。
夜里,几位大夫为防止华先生病qíng反复,全都守在海棠阁。
隋远皱着眉站在chuáng边上,华绍亭的qíng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一直没能睡着。他看他都嫌累,这人明明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回来,还不肯放过他自己,一直若有所思在想什么。
隋远哼了一声,说:“也就三小姐能让你生这么大气,她跟你说什么了?气得你病都犯了。”
华绍亭终于收回目光,表qíng倒还算平静,只是淡淡笑了,“她说我要敢动蒋维成,她就陪他一起死。”他说完开始咳嗽,隋远赶紧摆手示意他不问了,让华绍亭冷静,“好好好,她这是气话,命要紧,你好好活着才能把她带回来,听见没,躺好。”
他咳了一会儿好受多了,苦笑着看向隋远说:“别大惊小怪的,我想了这么久,已经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他慢慢地侧过身看向窗外,还是那年的海棠树,还是那年的人,可是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隋远披了件衣服守在他房间里,坐在靠门的躺椅上,夜里就在那里睡了。
不知道是几点,隋远压到胳膊忽然醒了,正准备换个姿势,却模模糊糊看到华绍亭站在窗边。
隋远一个机灵吓醒了,外边一团黑漆漆的夜,华绍亭要做什么?
那人站在窗边,屋子里只能看清他的轮廓,借着月亮唯一的光,这一切竟然像电影里缓慢的长镜头,无声无息,在这世界极暗的角落里,无休止进行下去。
仿佛这个故事即将曲终人散,最终定格。
隋远没什么文艺qíngcao,他第一反应就是……孤魂野鬼。
而这只鬼是敬兰会的主人,兰坊的神,二十年杀伐决断,带着他们一路走到巅峰。
盛极而衰,不论是兰坊还是华先生。
任你是人是鬼,总会原形毕露。
华绍亭似乎感觉到有动静,他不开灯却回身看过来,一句话也不说。
隋远战战兢兢开始怀疑科学,他犹豫着站起来问:“你……你还活着吧?”
华绍亭被他逗笑了:“没看出来天才也怕鬼啊,我睡不着,起来看看。”
隋远摸索着过去要开灯,华绍亭拦下他,隋远有点奇怪,忽然明白了,过来要检查他的眼睛,被华绍亭躲开了。
“见光就不舒服。”
“外伤导致瞳孔放大,肯定会对光线敏感。”隋远知道劝他也没用,gān脆站到窗边,他不知道华绍亭究竟在看什么,因为窗外对着后院,只有几颗树,叶子都快掉光了,这么晚,看也没得看。
华绍亭的手指轻轻抹开玻璃上的雾气,不顾外边冷,把窗户从内向外推开。
他说:“这扇窗一直这么开的,当年没换锁。那会儿裴裴才十岁,和我闹,藏到后边院子里,想从这里爬进来吓我。”他边说边笑,“结果撞到头。我抱她进来,傻丫头吓坏了,以为窗户要把她头砸下来呢,拉着我的手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我让人重新换了安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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