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
“禹霖,暑假没见你,”颜臻把一只手臂撑在郑燮桌上,另一只手垂在田恬肩旁,有意无意地拂弄她领子上的饰带,“听说你出去玩啦——”
“你跟郑燮暑假在一块儿?”
颜臻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可是禹霖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盯了他一眼,把头不屑地转开,凑到郑燮脸边问了一句:“是吗?”她又剜他一眼,一言不发。颜臻撅撅嘴觉得没趣,就着板凳的一条腿旋转回去,不再搭理他们。
“喏,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禹霖把头凑得很近,声音却不小,掏出的物件摊在手里,脸上一副等待表扬的神情。
去了省城考完试回来,禹霖就跟父母去苏杭一带玩儿去了,说是犒赏儿子考试辛苦,实际上是两个大人想要放松放松——他们算是郑燮见过的父母里面最为开明的了,年纪不小,却都爱开玩笑,表面上互不相让,实则恩爱秀不完。
郑燮知道他每每出去旅游都不会忘了带礼物回来,这是他的礼貌,是打小的家教——她就没有这样的教导,哪怕是她愿带呢?她也没有那个机会出去。一直以来她都默不作声地嫉妒他,可是他不知道她的心思。在云城生活了十五年,她还什么别的地方都没去正正经经玩过呢,尽管嘴上说着宅,可是连自己也知道是酸酸的维护,是自惭形秽的。她心情并不好。但看他亮晶晶的眼睛,立即就联想到长大了的哈士奇那可恶又可爱的脸盘子,不想扫他的兴,就凑近了看:却是一张带穗子的玉片,镂空的雕了花,玉色里隐隐一抹翠。
“玉啊?”
禹霖“嗯”了一声。
“真玉啊?”
禹霖白了她一眼:“我大老远的给你带个塑料的吗?”
郑燮小心地接过来,摩挲了两下:“可——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呢?”“书签。”
她瞪大眼睛:“拿玉做书签吗?我拿纸片不一样能当书签啊,玉的摔了怎么办?”“沙发不一样能睡人,干嘛要买床呢?”禹霖无可奈何地苦笑,“摔了就摔了,还能怎么样,坐到地上哭吗?”
郑燮被他的话逗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小家子气啊?现在你心里肯定在笑:哼,这姑娘也太没见过世面啦……”禹霖眨眨眼睛:“不会啊——你不一向都是这样吗?见怪不怪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郑燮笑着拍了他一下。虽然说是讨厌,可是他直白的嘲讽是她快乐的源泉。
“对了,你觉得这个他会喜欢吗?”禹霖突然这样问。“什么?!”她没有反应过来,抬头却看见又一枚玉色的穗子,这块小很多,模样精致,只是不清楚这样的穗子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个圆溜溜的怕不是书签吧?”郑燮一只手把它拎着,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拨弄它转。
“他不是新近又在练笛子吗?这个可以挂在上面。”禹霖满不在乎地说道。
“有什么用啊?”
“有什么用?好看啊!还有什么用,傻了吗姑娘?”
郑燮没理会他嘲笑自己的话,低头想了半晌,然后抬起头来环顾周围,见其他人都各自交谈着,没心思管她这儿,放了心。她扯扯禹霖的衣角,示意他小声些。
“见了他了吗,你?”
“嗯。”禹霖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你怎么不先给他?”
“他让我先给你,让你替他拿着。”
“为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你们的事。”
郑燮把两样都塞进文具袋藏到书包里面,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勾动禹霖问:“你没见他?”郑燮摇摇头:“一个暑假都没看见人影了……”
“真叫人替你们着急!”禹霖叹了口气,“那么,你也不知道他在这儿了?”
“也——在吗?”郑燮愣了一瞬,不知道该先表示惊讶还是先表示欣喜,“他妈妈不是说找的省城的学校吗?”
“听谁说的?”禹霖反问她,“郑叔叔说的吧?”
郑燮点点头,青山妈妈总是明里暗里针对着她家,她清楚得很。
“青山一个暑假没落家,他妈慌了,找了好久没找到,后来在电话里答应他,就在云城一中读艺体,他才回去。”
郑燮沉吟半晌,抬头盯住禹霖:“没落家——是躲在你家的吧?你们全家出去,正好让他看着。”
“骗不过你,还能怎么着?”禹霖也释然地笑了笑,“你可别跟我爸妈透露一点儿半点儿,他们不知道的,不然看不揍我呢。”
云城是座小城,小城的风气总是狭隘的,景色总是单一的,它的经济,只会是脆弱的。云城能够在并不高巍的凤凰山脚下留存至今,只靠着云城的唯一一处工业——云城钢厂。这座钢厂并不符合规定地,坐落在城市西南一隅,离居民区并不远,而郑燮家与青山家就都处在钢厂职工居民楼群里,间壁,做邻居做了十多年。
尽管住得近,也在一处玩到大,二人成长路程却不尽相同。
青山爸爸在厂里工作,妈妈则是附近被占了土地、还了房子的农户家的女儿,尽管出身并不显赫,却阴差阳错地用几十亩荒废的农田换了十几套房产从而迅速地富足起来,这种财富的差异不仅使得青山自家父母的地位发生了颠倒,父亲似乎总说不上什么话;而且使那个原本并不跋扈的母亲变得尖刻起来,开始与邻居格格不入,为了不与跟自己谈不拢的“俗人”再相来往,他们举家搬到对面的高楼里,而且是高高在上的第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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