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霖!站好!”阮老师一叉腰一声咆哮,“好好读书!说什么闲话那么起劲儿!”
禹霖一个哆嗦,重新开始大声喊起来。郑燮咧开嘴笑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有什么可笑他的,还不是也瓜兮兮地站在最后面,就板回脸垂着头继续读起课文来。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试探地把手臂抬高。阮老师半天才看见,然后把脖子往前一探,郑燮指指外面,她明白过来,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去。其实老师都还是很爱惜她的,只是一碗水得端平,其他同学才能服气,老师威信才立得起来——谁让她早自习睡着了?谁又会怀疑她不是因为太用功耽搁了晚上睡眠呢?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禹霖羡慕地瞅瞅她。
轻手轻脚走到厕所,她拧开水龙头——本来就不是来上厕所的——捧水泼到脸上,连续这样做了几次,感觉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到额头上贴着,发烫的脸也被凉水压服下去,舒服多了。她俯身向着镜子,拿手抹了抹脸,睁开眼端详自己:眉毛也是湿的,眼睫毛上也还挂着水珠儿,眼睛有丁点儿浮肿,红血丝不少。“唉——”郑燮觉得自己的脸格外苍白,样子湿湿的既不整洁又不顺眼,可怜自己似的轻叹一声。
听见背后有衣服“簌簌”的摩擦声,走近了一个人,继而她在镜子里面看到他了,是他!可恶,怎么这种时候?她定了几秒,转过身,顺手将湿头发捋到耳后。
不知道为什么,郑燮觉得他也有些憔悴,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他了。青山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他还是一如平常的打扮得很精致,像个明星一样耀眼,但她就觉得他气色不好,脸儿不像记忆中那样红扑扑的。他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艺术生难道要靠熬夜?
僵了半天两个人就看着也没说话,她觉得怪别扭的,就小声“嗨”了一句算是招呼。
青山却浅浅笑起来:“好久没见你——”他腼腆地用手挠挠头发,“你在——五班,是吧?”看郑燮点点头,他奇奇怪怪地自己说起来:“我下来有点事情——老师叫我……”
本来还在空气里嗅到了一丝尴尬的气味,听他悦耳的声音倒把心情听高兴了。这个傻子,我又没问——郑燮心里笑道——我哪需要知道你从顶楼下到二楼来干什么老师交代的事情啊,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傻呀~
“……你是不太舒服吗?你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
“哪有啊——”郑燮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应该有很多话想要说,可站在这里却什么像样的句子都挤不出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还罚站呢。”郑燮慢吞吞地往外面挪,想回教室还是不想回一目了然。她总是不敢把眼睛停留在他身上过长的时间,尤其是他的目光灼灼地迎上自己的时候。
“罚站?你也……以后早点睡吧,不然总因为这个罚站也不好。”待郑燮觉得自己踱得足够远,也许暂时得不到青山什么回应的时候,他偏偏又开口说话了。她迫不及待地回过身望着这个少年,衣服紧紧窄窄的,勾勒得身形有点清癯,他眼睛亮亮的,里面像是喊着千言万语。
“你怎么知道我因为这个罚——”她很讶异,歪着头。
青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左右晃了晃肩膀,仿佛是说道:“我在看着你呀。”
无声的动摇
教室也许因为光影的效果显得扭曲,坐在身边的全是些不认识的人,就单单只看见些侧颜、肩膀、脊背就知道全不认识,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人,这是在干什么?哦,面前有一张薄薄的纸,全是题,啊,翻过来,密密麻麻的题,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风扇吱嘎吱嘎地转,只能听到声音,没有功夫仰头看,全是题,还在捱什么,再不做怎么办?一面一面看过去,卷子越来越多,像是波浪一样哗哗哗地卷过去,桌子上的卷子像是在自行生长似的。怎么这么多?做不完了,快快,细细看题,全然没有能看懂的,一道都不会吗?怎么可能啊,不会的,感觉课桌像水一样往前漂,自己坐在水上,天呐,不会一道也不能做吧,心里面像火在灼烧,像一根细细的牙签在试探地挑,心脏砰砰地躲着,有种窒息的感觉涌到喉咙里,涌到嘴边,为什么有双手在掐我的脖子?天呐,居然一道题也不会做,悔恨的唾沫咽不下去,在悔什么?做错了什么?教室感觉就要坍塌了,卷子哗哗乱响,风扇吱嘎吱嘎转,周围人都看不见了,但能听见抠头皮的碎碎声,一阵恶心,又听到鞋子底板跟地的摩擦,“刷沙沙——刷沙沙——”,还有,越来越嘈杂了,声响好大,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好像是膨胀的大脑外面……
郑燮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她一条腿垂到地上,一条蜷在破沙发里,已经僵硬得很难动弹了。这样的姿势并不算太奇怪,但肉还是甩了很久才恢复活力,有丁点儿的知觉,可以想见在梦里她的全身绷得有多紧。这样的睡眠状态,注定了不会有很好的精神——刚刚她醒的时候感觉前额发麻,太阳穴“突突”地跳,过一会儿又觉得眼睛像要睁不开,只是神经依旧还很紧张,整个人有一种硬邦邦地飘着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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