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想想都觉得生气,他但凡听自己一点呢,他不做什么相国,更不要当什么末路英雄,现在也不会被当块转似的,哪里需要哪里搬。
可是生气又能怎么办,谁叫她就是碰上这么个人。
她认栽。
在觅渡湖每日垂钓的短短小半个月,对于她而言,是再宝贵不过的。
岁月静好,与子偕老。
大不了她不当什么建章公主。
他可倒好,非和自己说一通歪理,什么天下人敬他一声谢相,他总要名副其实。
怎么不想着先和她名副其实?
生气不是办法,虽然她几次梦里惊醒,生怕他有什么不测,想着还不如干脆改名叫江天下算了。
江窈想着想着,眼前一黑,懵然失去了知觉。
她醒过来时,被人负手绑在身后。
江窈试着用力挣扎,却挣不开。
屋内周遭的摆布,没由来的眼熟。
她想起来了。
是静安寺。
当日她被罚去静安寺面壁思过时的住处。
江窈被绑架了。
天上掉馅饼的小概率事件,偏偏砸到她脑袋上。
她第一反应是熟人作案,能在东宫明目张胆掳走公主,这人十有八九对皇宫轻门熟路。
一帮和尚被关在她相邻的柴房,会掐着晚课的时辰诵经,给她按时送饭的小丫头却从来没有开过说过一句话。
夜幕笼罩,黑灯瞎火的屋里,江窈和外头的人打商量,最起码进来给她点个蜡烛,好歹她也是个公主。
她潜意识里总以为自己会化险为夷,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可是有光环的。
推门进来的男人穿一袭靛色长衫,戾声道:“长安城局势动乱,谁还顾得上建章公主的死活?”
“放肆!”江窈勉强站起身,手上虽有束缚,气魄却始终不肯低人一等。
在依稀的胡子拉碴里,江窈认出他的面容……秦正卿。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流放了么?
秦正卿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太子大婚当夜,光熙帝回寝宫不久,毒发身亡。”
江窈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秦正卿笑得讥讽,“昏庸无能的荒唐帝,天底下想他死的不止我一个。”
江窈没说话。
寂静无声里,似乎有什么在印证秦正卿的说法。
“你听见了么?”秦正卿道,“崇庆门上,有人在敲守灵丧钟。”
他以为江窈会哭,亦或是跋扈的指着他痛骂。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静静审视着他,“我当你死了,秦世子。”
“我怎么回来的,这话你得去问郑侯。”秦正卿唏嘘道,“谁叫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作茧自缚。”
次日。
时不时便有人隔着窗户纸朝里头张望,都想一睹建章公主的庐山真面目。
院落里聚着三三两两的小喽罗交头接耳。
江窈屏气去听,真被她给听着了。
原来秦正卿不当世子,不当阶下囚,落草为寇当起山大王了,人人提到他都叫一声大当家的。
秦正卿推门进来时,她正合着眼假寐。
他将宫里的事讲给她听,说郑太后和许皇后是如何个伤心法,他口才一直很好,在国子监同窗时,江窈便夸过他说的比唱的好听。
秦正卿说完,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期待江窈的反应。
江窈仍旧合着眼,不为所动。
或许连秦正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清脆的耳光已经落下。
他有过一瞬的后悔,可是他在她面前,他没有回头路。
“你这是落草为寇了?”保命上上策,她一定要睿智。江窈缓缓睁开眼睫,“昔日自视清高的秦世子,也会有今天。”
有人火急火燎的进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叫秦正卿一声大哥。
江窈无语,当自己什么梁山好汉不成?
她抬眼一看,来人……霍统领。王淑妃被打入冷宫后,他便一直在逃。
“我以为是谁,我打小记事起就听过一句话,皇城御林军,军中霍统领。”江窈从未有过的平静,“你在大婚宴上派人投毒,对不对?”
霍统领差点朝她请安,被秦正卿呵斥道:“你先出去。”
窝里斗?江窈乐见其成。
“是又怎么样?倒是你,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秦正卿道,“看着最亲近的人离自己而去,这滋味不好受吧。”
她不太想配合秦正卿的表演。
在江窈看来,他只怕是走火入了魔。
天蒙蒙亮时,门被推开。
肃王被五花大绑的扔进来。
江窈和他大眼瞪小眼。
肃王率先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皇妹。”
江窈点头嗯一声,“是大皇兄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流得都是父王的血。”肃王将自己单枪匹马的营救计划告诉江窈,结果他还没实施营救,自己就先搭进来了。
这不是典型的送人头么。
江窈还是心中一暖,“有劳大皇兄费心。”
“哪里哪里。”肃王不敢当,“太子不能贸然发兵,为这事儿人人都各执一词,父皇他……想必你都知道了,皇城现如今岌岌可危,朝不保夕,外头都在传,一旦谢相回长安,江氏皇朝必然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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