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只在于一瞬间,史官给广阳王的一生记下寥寥最后一笔,仿佛这已是他存在过的最大价值,属于谢相的峥嵘政绩却像翻过浓墨重彩的篇章。
他的轻于鸿毛,成就着谢槐玉的重于泰山。
天地间一片哗然,谢槐玉一步步踩着石阶下来,气定神闲。
他背后身载着流光风影,相比监斩官,他更像俯瞰众生的慈悲僧。
眉眼清隽,唇红齿白。
江窈一下子想起初见他的时候,她其实总觉得他不该和阴翳搭上边,他第一眼看上去更像烟花拥风流的公子哥儿。
难怪,难怪。
居然是他。
最美不过初见,江窈总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该再给他扎一刀才对,男色误人啊。
当天晚上江窈便噩梦连连。
她梦见自己孤独终老,相比死亡,她更害怕寂寞。
谢槐玉挟天子以令天下后,他显然深谙折腾人生不如死的的法子,并且将这些手段都付诸到她身上。
凡是她相中的驸马,无一例外都成了第二个广阳王。
江窈后半夜甚至在无尽寂寞里做了个梦中梦,自己被奸人所害,走投无路在地府叩见阎王爷。
她跪在地上学窦娥喊冤:“阎王爷在上,受小人一拜。”
阎王爷赫然长了一张谢槐玉的脸,朝她张牙舞爪的笑,妖冶又肆意。
江窈是被自己的哭声吵醒的,她差点在梦里哭岔气。
她现在恨不得捏个小人,每天行巫蛊之术,说不定谢槐玉英年早逝,她也用不着孤独终老了。
晨光微熹,连枝掐着时辰起床,从小厨房视察出来,远远地看到一团身影蹲在墙根的桂花树底下。
江窈攥着帕子,嘿咻嘿咻的拿着小锄头翻土。
她觉得自己可以说是史上最惨穿书女主,从宫斗的剧本变成种田。
连枝也学她蹲下来,凑过头问:“殿下您忙什么呢?”
“下地。”江窈没给连枝抢锄头的机会。
直到江窈将一块通体莹润的玉佩扔到土坑里,玉佩泛着光泽,从连枝整理库房多年的经验来看材料必定是世上罕有。
连枝看到玉佩上龙飞凤舞的“谢”字,“殿下,您好端端的埋它做什么?”
江窈擦擦手,撂下锄头。
她痛快的忍不住叉腰仰天大笑三声,一本正经的告诉连枝:“我在给他的主人提前立衣冠冢。”
江窈睡眠质量的下降直接导致她在国子监打瞌睡。
平心而论,她虽然过去调皮了些,捣蛋了些,但还没有明目张胆到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
今天算是生平头一遭开了先例。
司业拿她没辙,一状告到主薄那里去了。
对待国之良臣,理应礼贤下士。这是光熙帝从先帝身上学到的唯一一件传统美德。
主薄拖着垂到胸前白花花的胡须,手上拄拐朝她颤颤巍巍走过来。
江窈心下一紧,主薄好像是个厉害角色。
万万没想到,主薄膝盖一弯,江窈以为他不小心摔了正准备扶他。
“殿下,兹事体大,大邺从开朝以来,便没有人在国子监像您似的啊。”主薄字字箴言。
江窈:“……”老人家您快起来。再说了,这有故意碰瓷的嫌疑啊。
然而祸不单行,江窈回宫的路上被人截了道。
连枝卷起车帘,大半边身子露到马车外面,她身上的绫罗堪比长安城许多簪缨世族的女子,此时眉目一凌,看起来确实很有唬人的气魄,居高临下呵斥道:
“你是几品的诰封,轮得着你来挡建章公主的马车?”
“小奴是相府的管家,奉谢相之命前来。”跪在地上的管家嗑头,身后立马有奴仆抬三口箱子上前,“谢相听闻昨日殿下受惊,命人备下薄礼,以表歉意。”
第16章
江窈倚坐在马车里顿时有了精神,慵懒的神色一扫而空。
她才不要当什么大气的公主,揪过连枝的袖口:“告诉他,本公主不稀罕那几口陈年破箱子。”
连枝脸上的威仪差点没绷住,于是她只好转述道:“殿下说了,谢相的心意她已知晓,贸然收下这些东西总归不妥当,凤仪宫每日门庭若市,库房里还有许多宝贝不曾见光,有劳管家白跑一趟。”
江窈的表情很复杂,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综艺节目喜欢开设传话节目,让最后一个人猜谜底,因为经过复述的话和原话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说了半天,还不如她干脆回一句不稀罕呢。
这就好像,一部古装剧里,明明只是夸糕点好吃,结果光台词就背了大半页。
连枝缩回身子,松一口气似的拍拍胸脯:“殿下,奴婢这样说您还满意么?”
“……”江窈一五一十道,“说话是门艺术。”
连枝显然没听懂自家公主话里的意思,但她会不懂装懂:“殿下所言甚是。”
江窈觉得,某某所言甚是这个语句发明的就很靠谱,又被她学到一招。
她由衷道:“说话果真是门艺术。”
在江窈的映像里,古代管家的形象大多是忠厚老实,毕竟管家管家,名副其实要管理内宅事物,常常在内宅出入走动,一来二去,总要和当家主母生出不少纠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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