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江窈挑起车帘,朝外头眺望,“我管他姓张还是姓李,我只要浮雕砚台。”
“奴婢在凤仪宫当值这么些年,还从没有做过这种差使。”连枝欲哭无泪。
“那敢情好,”江窈挑眉,“今儿也算给你开阔眼界,往后你才会临危不惧。”
连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似乎是张公子出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江窈安抚似的拍过连枝的肩头,“快去呀。”
连枝拧着帕子,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她:“奴婢怎么跟人张口呢?”
“恩威并施,你在宫里头没学过么?”江窈不敢置信。
连枝据实道:“学过那么一星半点,都是皮毛。”
江窈给她鼓气:“一定要让他拜倒在你的恩威下。”
连枝掩面道:“奴婢为了您,从今往后都不要什么脸面了。”
江窈安慰她:“我的脸面其实也不太挂得住。”
“一方砚台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不是您以前常说的么?”连枝困惑不已。
“那你今儿还劝我不要赏出去,这么快就忘了?”江窈反问她。
连枝无奈承认:“奴婢都是跟您学的。”
江窈信口说道:“回头给你寻一桩顶好的亲事,长安城的名人子弟任你挑选。”
“殿下……”连枝磕磕绊绊道,“您、您往后莫再提婚配的事了。”
“为什么?”江窈不解。
“长安城未出阁的女眷,没有一个人会把婚配挂在嘴上。”连枝想了想,再加了句,“不吉利的。”
“我依你便是。”江窈又朝张公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催促道,“好连枝,你替我讨回来吧。”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连枝才手捧着浮雕砚台回来。
江窈兴奋的迎她进来:“你可算回来了。”
连枝刚想接道,是啊奴婢可算回来了,然后就看到江窈抱着砚台仔细观摩。
“您怎么凭白无故对这砚台上起心来了?”连枝的表情有些幽怨,“今儿又不是只得了这一件东西,论心血,还是秦世子亲手镌刻的印鉴更重一些。”
“因为我喜新厌旧。”江窈头也不抬,她在检查砚台有没有完璧归赵。
连枝灵光一现,想起什么,她悄声附耳道:“谢相是在答谢您的救命之恩么?”
“我不知道。”江窈迷茫的摇头,“他没有再和我提起静安寺的事。”
与此同时,国子监门口。
李荣立在原地踌躇片刻,初入的同袍一一和他打遍招呼。
等到天色渐渐沉下来,谢槐玉才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出来。
李荣暗自咋舌,谢相这要么刚来转一圈便回相府,要么便待到最后一个才出来,委实让人生出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
他恭敬作揖:“谢相。”
谢槐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还给她了?”
“是。”李荣不敢有所隐瞒,“不过是殿下身边的宫女连枝亲自来讨的。”
谢槐玉也不意外,预料之中一般,“你父亲进廷尉府的事,我会酌情考虑。”
“谢相的大恩,小生没齿难忘。”李荣又给他行了个弯腰礼,目送谢相渐行渐远。
翌日,江窈抱着字帖来了四方堂。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秦正卿率先表达敬佩:“殿下如此这般,真是可喜可贺。”
“大惊小怪。”江窈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
她昨儿晚上临睡前已经进行过新一轮的心里建设,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第一步,先让敌人放松警惕。
不能将敌人一举歼灭,那就采取偷师战略。
好景不长,甚至是短暂的。
江窈一方面是自我安慰,一方面确实是对书法起了兴趣,新奇又有趣,以前看起来古板的笔画写起来就像涂画似的。
然而她的兴趣实则是三分钟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
午后的阳光散漫惬意,国子监檐下栖着只猫儿晒起日光浴。
四方堂正中央风水最好的宝座上却空无一人,众人对此早已习惯,虽然今天的建章公主似乎同往日有所不同,但字帖临摹了不过小一会儿功夫便撂笔,逃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用建章公主第一次逃学被司业委婉训话后的表态来说,那就是只要胆子大,天天都休沐。
偏偏今儿也不知道哪道风把谢槐玉吹来了,身后跟着两名书童,抬着石头镌刻出来的棋盘棋篓。
众人的兴高采烈简直溢于言表,本来以为谢相自从破天荒给他们疑义相与析后,便不会再给他们授业。
谢槐玉抬眼朝底下拂了一眼,下一刻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哼哧哼哧将楚河汉界抬进来的两名书童:“……”他们现在很想死一死。
一向求学好问的秦正卿第一个坐不住,起身征询道:“谢相留步。”
谢槐玉顿下脚步,视线停留在小公主空荡荡的座位上,他皱起眉头:“公主殿下一贯如此么?”
以往的交接档案里都有记录,秦正卿不好贸然张口说瞎话,答非所问:“夏主薄后来都不常过问殿下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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