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好大的火。
滔天的火焰,焦黑的落地玻璃窗。
尖叫着,惊慌地,四散奔逃的少女们。
抱着器材,疾步穿梭其间的身穿白色实验服的男男女女。
碎落一地的玻璃。
焰扭曲,场景陡然变换。
耳边倏地响起密集的响声。
“咳咳咳咳……嫂子,我不行了。你,你赶紧逃……”
“嫂子,嫂子,你听我说!”
“嫂子,你,你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如果你见到老大,请你转告老大,我薛照这辈子最幸运的是,就是跟了他,认识了他跟副队,还有那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把口琴,这把口琴请你转交给,给慕队阿将,告,告诉他,他其实吹得不比,不比慕队差。嫂子,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想要跟弟兄们说,可是,我知道,来,来不及了……”
搭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苏子衿倏地睁开了眼睛。
空气当中,有什么破风而来。
苏子衿一只脚踩在了地上,顺势下了床。
慕臻一个翻身,再一次睡了过去。
苏子衿赤着脚,站在地上,眼神有一丝的茫然。
入眼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丝丝缕缕地照进房内。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病房里充斥着的消毒水的气味,无一不在告诉她,她现在身在医院。
苏子衿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农舍的那场大火里。
她获救了吗?
那么,薛照的遗体呢?
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苏子衿闭上眼,努力地回想火灾里所发生的事情。
脑海里的记忆并不完整,七零八落,如同被打乱的拼图,没有任何的秩序可言。
她看见自己拿枪指着宋闻均,要求他抱起薛照的遗体。
又一个画面转过,忽然听见密集的枪声,她跟慕臻在一一个像是洗手间的地方躲避枪林弹雨。
画面被子弹穿过,她出现在院子里。
精准无比的枪法,骤然倒在血泊里的西蒙。埃里克,用薛照的遗体企图逃跑得的宋闻均,抱着薛照的遗体,站在直升机舱前的她。
不,画面里的那个人是她,却又不是她。
苏子衿唇色苍白。
不止一次了。
上次在浮舟岛,也是这样。
她的脑海里浮现的片段是她全然没有的记忆,像是她的灵魂飘离了躯体,她看着另外一个人在使用自己的身体。一开始,那个人有着明显区分自己的妖异的、血红色的瞳眸,尖锐的利爪,海藻般的乌发,到后来,那个人的外形与自己别无二致。慕臻也会抱她,亲她,用和自己没有任何区别的语气同她说话。
苏子衿早年曾经接受过心理治疗,为此,她大学时甚至辅修了心理学。
面对这种情形,她并没有不知所措,而是去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
她的身体里当然不可能还住着另外一个灵魂,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所看见的那个她,是她的第二重人格,确切来说,是变身后的她。
舌尖传来一股铁锈味。
苏子衿愕然。
伸手抹了抹唇瓣,指尖有一点血痕,原来是刚才因为思考得太过投入,不小心,把嘴唇给咬破了。
昨天夜里,慕臻手臂上伤口的麻药药效过去,疼了大半夜。
又因为担心自己进入深度睡眠后,会误伤了小玫瑰,整个晚上,基本上就是在跟周公博弈。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慕臻在勉勉强强地睡过去。
早上的阳光不算刺眼,何况又有窗帘的过滤,这种光亮其实已经很温和了。
只是这光亮已经足够使一个感官敏锐的军人在晨光中醒来。
意识到自己熟睡过去之后,慕臻睁开眼的第一时间转向苏子衿的方向,生怕自己不小心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
病床上,空无一人。
慕臻瞬间睡意全无,他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洗手间里传出洗漱的声音,慕臻骤然松了口气。
……
睡醒后,苏子衿便没了睡意。
她在床边找到了一双女士拖鞋。
苏子衿对这双女士拖鞋一点印象都没有,她试图搜寻另外一个她的记忆,未果。
她的记忆是被打乱的拼图。
她试图将那些零散的拼图搜集起过,也试图回想她确实的那一片,头便隐隐作疼。
苏子衿也就不去想了。
不过是一双拖鞋。
苏子衿在心里告诉自己。
勉强压下心底的烦躁。苏子衿很清楚,这并不是一双拖鞋的问题。
是她的记忆,缺失了边边角角。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苏子衿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出。
洗手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苏子衿漱口的动作一顿。
脚步声走近,苏子衿把手中的牙杯放在了盥洗台上,拧开水龙头,冲洗嘴边的泡沫,抬头,抓过毛巾架上的毛巾。
如同那双拖鞋一样,苏子衿同样想不起来,洗手间里的这些洗漱用品是谁准备的。
苏子衿猜测,有可能是慕臻添置的,总归不会是另外一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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