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自己才十岁,就要订亲成亲?素波一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却见徐叔父并不看她,已经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去阁里,晚上再回来。」
原来徐叔父也不大自在。素波与他接触了几个月,倒是有些了解,徐叔父本就是个书呆子,在兵荒马乱的时代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也急惶惶地不知所措,不比自己这个突然穿越到这里的人有什么办法。
否则他们两人也不至于在江阴无所容身,只得逃到京城,在京城也难立足,最后托身相府的。
不过,他一定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才会有这个主意的,又因为家里又没有其他女眷,只能亲自对自己说,所以也极别扭呢。
素波悄悄笑了,想找机会对徐叔父说自己现在还不想嫁人,可是徐叔父再也没提,她也就慢慢忘记了了。毕竟刚刚安顿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而素波又是认真过日子的人,所以每日竟然就忙忙碌碌地过去了。
就这样,徐家叔侄不知不觉就在相府里住了数月,从初秋到了数九寒冬,眼看着春节将至,相府封了印,文澜阁也关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放了假。
放假之前,陆丞相便赏了文澜阁每人两贯钱,这钱拿了回来,素波十分开心,家里正一样样置办东西,每个月钱都不够用,这两贯钱正可以派上大用处!
又算计着用这两贯钱先买些什么,过年时总要弄些小吃的,有些也不好全从厨房里来;叔父喜欢读书,也爱写些读书笔记,只是他再迂腐不过,不肯自文澜阁占一点便宜,是以笔墨还要添;再想着给叔父和自己买两匹素绢做衣服,毕竟是过年了,叔父的衣裳旧了,而自己的更旧,裙角衣袖已经短了许多,又接了两次,颜色深浅不同,着实不大像样;至于日常的用品,缺的就更多了。
不料何老太太却叫她过去,悄悄提醒,「你们总该给陈征事送年礼的。」
素波怔住了,她其实是想过年礼的,而且也已经备得差不多了,送给叔父的,何老太太的,云哥儿的,甚至还有赵婆子和刘厨娘她们的,但是却没有想到陈征事。
若是没有陈征事收下叔父,他们如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只是因为素波平时不与文澜阁的人往来而忘记了,叔父也没有提。因此素波想通此节,就马上道:「幸亏老夫人提醒我,否则竟忘记了,是应该送的。只是不知道送什么好?」
何老太太便道:「我为什么提醒你?就是知道你叔父太过书生气,而你又太小,这些事虑不到。」又低声说:「陈征事这个人颇有些青白眼的,当初你们来正遇到文澜阁十分缺人的机会,因此便赶巧进来了,如今朝中上下越发觉出文澜阁的重要,因此想来的人亦多了起来,你们便更要与陈征事好好相处,免得他找个借口辞了你叔父。」
「我们家与丞相夫人有旧,来的又早,我又帮着管些杂事,就这样,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给陈征事送礼的,否则他的脸色就难看了。」
素波醍醐灌顶,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徐叔父与自己机缘巧合进了文澜阁,不但躲过了邓十九,还谋得了这么个安稳的地方,每日里十分地自在,却没想到一不小心还会失了这机遇呢。因此也急了起来,「我们要送些什么才能让陈征事觉得满意呢?买绸缎?点心?还是书籍?只可惜我们只有两贯钱,买不了什么好东西。」
「不需买东西了,便直接将两贯钱送去就好,你们发了多少的钱陈征事是再清楚不过的,而陈征事的夫人又是最爱财的。」
买了东西也未必合陈征事之意,将两贯钱都送去了就是十足的诚意,就是陈征事也不好在挑剔什么了,素波赶紧点头,「我知道了!」又再三感谢何老夫人。
晚上叔父回来,素波如平日一般备了饭菜,用过之后又饮了茶,素波便似随意一般地道:「叔父,我们到这里幸亏了陈征事,如今就要过年了,我们也应该去拜访一次,再送些年礼。」
「不必了,」叔父想也没想地摇摇头,「我们先前曾为同窗,当年徐家还没有落败,我亦资助过他,是以这次入京才想到求助于他。不料我入了文澜阁,却见他早非当年之人了。倒不愿意多与他往来。」
素波明白何老太太为何暗地里指点自己了。
叔父果真太木讷!
素波其实也不大懂人情事故的,她前世也不过刚上了大学,还没有走向社会,到了这里更是整日不出文澜阁西这一方天地,但是她总还是明白,如果没有打点好陈征事,轻则他整日为难叔父,重则找个借口将叔父赶出文澜阁,不管哪一样,都不是素波想看到的,
是以她想也没想地回答叔父,「可我们总要想办法留在相府啊!」
叔父便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素波便知道何老太太所言不错,再想到平日里听叔父口中漏出来的一句半句,显然与陈征事相处不好。
人皆是势力的,徐叔父和自己除了还有一个江阴徐家的虚名还能剩下什么,而这虚名,其实反是他们的累赘,恐怕叔父不得陈征事的好感也是为此吧。
素波在大学时,见到十分清高孤傲的人也是不大喜欢,可如今身在其中却理解叔父的无奈和伤心。他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人到中年已经形成的性子很难改变。而且,他一定是为了自己才会不得不留在这个陌生而又万分不适应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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