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管家商户又瞧着徐家二兄弟饭后又为徐二姐支起了帷馒,更觉得自己的忖度不错,徐家哪里是什么食肆出身,恐怕是在官宦人家后厨出来的,那个徐二姐儿,想来正是唯有官宦人家方才养得起的女厨娘,厨艺恐怕只在阿仁之上!
素波自不知别人对她的猜测,若是她知道了,对大家当她是厨娘应该只会叫好而不会生气,自己的确很喜欢做个厨娘的,比那劳什子天后要好得多了!倒是他,才是当皇帝的一块好材料!
所以,他继续做他的皇帝,自己出来做厨娘!
想到这里,心气更平,哪怕这个凄风苦雨之夜也甘之如饴。
如此这般,素波出了京城晓行夜宿,跋涉千里到了江城。进入城内,三人找了一处客栈歇了一夜,第二日起云哥儿便去寻找、打听那并不存在的亲戚。
既然说是来投亲的,就得做出一个投亲的样子,否则便有会有人生疑。到了江城后同行一路的人便有好几个还要帮忙替他们寻亲呢。
素波留在客栈里却有些坐不住,向阿仁抱怨道:「这些人也是,非要好奇别人家的事,弄得我们总要耽搁几天才能找房子开食肆。」
阿仁便吞吞吐吐地道:「这总是古道热肠吧。」
这时代的人们就是如此,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隐私,素波不是不知世情的,只得闷在客栈里静等。正这时,店家引了人来,「乔家来人寻徐家兄妹。」
阿仁打开院门,就见路上曾见过的一个乔家管家笑着拱手招呼,「别来无恙。」
他们在外一向住得不错,此时便是驿站里一处上等的院落。这时节已至夏日,十分炎热,因此门窗俱开。素波在屋内正百无聊赖,便向外看着阿仁打了招呼,两人就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说话。
那管家寒暄几句方笑着道出来意,「我们家二十三郎君回来,老爷大喜,当日就办了家宴为二十三郎君接风,小的们也跟着吃了一席上等佳肴。二十三郎君一向孝心,便要回席,思谋着家厨房里的菜早吃得厌了,便想请贤兄妹,前去帮厨。」原来乔梓在乔家排行二十三,此时人们都聚族而居,堂兄弟姐妹都一起排行的,就是排到几十也不稀奇。
阿仁只为了乔梓曾道过天后一句不是便十分不喜,到了江城亦不想与乔梓往来,因此立即摆手道:「我们兄妹一连赶路数十日,身上疲惫,且又要寻亲……」
素波知道阿仁觉得乔梓不懂分寸,故而一路上对乔梓的招揽只是不理,现在定然不愿去乔家帮厨。她其实也不大看得上乔梓这个人,不过倒是觉得既然离开了皇宫,自己总要做回寻常百姓,既然真正投身厨师一道,就应广开门路,把生意做起来。乔家既然是江城的大户,虽然傲气了些,但毕竟无什么大恶,自己总是要答应的,便赶紧咳了一声。
阿仁心中便会意,遂赶紧转了语气道:「只是我们毕竟一路同行,结下交情,既然二十三郎君要办宴,我们就接了。
那管事是老成的人,岂看不出徐家原是二妹说了算的,便赶紧点头道:「如此甚好。」又问:「不知宴席定在何日?我们府里要提前备上什么食材?请贤兄妹说出来,乔家无有办不到的。」语气中便透出些得意来。
素波此时早自屋内踱出,就接过话道:「我们徐家自来就从事俎案之道,最是常办各种宴席,席分上、中、下等,食有春、夏、秋、冬四季之不同,更分淮、鲁、川、闽、粤、苏、湘、徽八种风味,又兼全羊席、全鱼席、烧鹅宴、全鸭宴、百鸡宴、菊花宴、海鲜宴、黄金宴等等,数不胜数,每一种宴席都要备不同的食材,各种食材又都有不同准备时间。是以,管家不吩咐下来二十三郎君想摆什么宴,我们倒不好请乔家备上食材的。」
管事虽然暗猜徐家兄妹不同凡品,但他却更知乔家富足,堪称江城第一大户,且江城一向有八方通衢之称,因此不论山珍海味、南北货物,皆能办到,是以才微露得色,不想饶是他自觉见多识广,依旧被徐二姐这一番话惊呆了。
其实素波并没有真正将自己的实底透出,若是说出她的见闻,整个江城没有人再敢用自己做酒席了。但她亦有意略略打压乔家管事一句,乔二十三没有亲至请人不要紧,乔家管事言语间还是透着得色也不要紧,可是自己也要有名厨的气派。
书中曾记,宋时江南有着名厨娘,每至主家备席则珠围翠绕,从人无数,于厨中高座指挥,诸人奔走刀砧,悉仰颐气,若备上宴,一席竟需五百只羊,十分地高大上。先前素波每每读到都心神荡漾,此时自有效仿之意,因此提前告诉乔家,徐家三兄妹上门做酒席,双方只是宾主,而非乔家高高在上,徐家要小心服侍,身为厨师,她在人格上是与食客平等的。
乔二十三郎君吩咐管事时曾道:「那日尝过徐阿仁做的黄金炒饭和鸡汤之后,竟胜过平生所食美味,总不能忘,再请阿仁为我做几道菜却被他以行路之中诸事不便为由推了。如今他们既然到了江城,总能应下,你替我跑一趟,将他们请来做一次洒席,用料佣金全都依他们,只求尝一尝徐二妹的厨艺!」
管事还曾劝道:「小的听闻徐家兄妹是来投亲的,且那亲戚又是极远的,他们三人都没有见过,因此想必这几日正在忙着寻亲,难以有心思前来帮厨。太爷想,待他们投到了亲,自不可能靠着亲戚供养,总要出来谋生。他们既然一向开食肆为生,想必定要重操旧业,不如就待他们开了食肆,少爷上门岂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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