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叔父,他满脸地焦急和担心。
徐素波原本晕沉沉的头脑立即就清醒过来了,有叔父在自己身边呢,自己怎么也不能让他再担心啊。
可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是什么事的时候,月姐儿已经跑到她的面前,急切地摇着素波的手臂道:「素波,你知道胶东王是个傻子,对不对?我亲耳听到许先生告诉你的。」
曲先生站在月姐身后,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也焦急地向素波道:「皇上皇后在此,如果你敢说谎,不只你自己,还有你的叔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叔父这时也道:「素波,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你只管实话实说,天子在上面等着你回话呢。」
素波这时方意识到自己到了丞相府正堂的宴会上,向上看去,庄严肃穆的大殿正中间坐着一个人,头戴垂着十二旒的玉冕冠,玄色上裳、朱色下裳,绘着龙凤花草各种图案的章纹,方面大眼,五绺长须,威仪天成,正将锋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就在皇上身旁,一位同样穿着上玄下红服饰的中年美妇头戴白玉凤钗,一双妙目也停了自己的脸上。
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在她思忖的这一会功夫,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绿衣人已经在催促她,「到了御前,你还不赶紧叩头行礼。」又在素波的身后推了一把。
素波没有任何的犹豫,咚地一声直接跪了下来。眼前的气氛根本不似与胶东王第一次见面时,所以也完全没有可以犹豫的可能,于是她不但跪了,而且还异常恭敬地叩下道:「皇上、皇后万岁!」
至于行的礼对不对,用的词句准不准,她也不知道,毕竟就是教她很多礼节的叔父,也从没教过她如何面见皇上。
谁能想得到素波会有机会见到皇上皇后呢?毕竟徐家早落魄得不成样子,在相府里住了几年,就是丞相夫人面前也到不了。
这时皇后身后转出了一个面相严肃的中年妇人,走到素波面前厉声问:「许衍带着胶东王去见过你,也曾向你说过胶东王是傻子,是不是?
素波见这人一身青色衣裙,严谨又十分不起眼,立即悟到为女官之流,替皇后问自己话。而她亦猜到,有人把胶东王是个傻子的事情告发了出来,而自己也被牵连了。
其实皇上皇后想知道胶东王是不是傻子,根本没有必要来问自己,只要将胶东王带到身边相处一天半天的就全都清楚了,但是在皇家,这最简单的法子竟然是最不可行的办法,反而要问外人。
素波记得东晋时就有一个皇子是傻子,他的皇帝父亲为了看儿子倒底傻不傻,便出了题考他,皇子是傻,可是皇子妃不傻,便让人替他答了。皇上看了之后觉得自己的儿子也不算太傻,更放心地将皇位传了下来,接下来自然就是天下大乱了。
在正常人家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在皇家却真地发生了。
何其怪哉?
素波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下便看到了胶东王,玉冠华服,稳如泰山,坐在大殿靠前的位置,身姿还特别端正挺拨,他面前的玉盘珍馐也安稳地放在案上,今天他可真乖!
一个黄面无须,瘦小枯干的人就站在胶东王身旁,素波知道一定是留福了。
然后素波就看到了许衍,他也站在胶东王的身后,只是要比留福远一些,正处于大殿的一个角落,灯烛的光在那里留下暗影,素波看不大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站得笔直,安然笃定。
不管有多么不愿意,素波还是卷到了她最不愿意卷入的争纷中了,而且眼下已经没有后退的路,只能坚持下去。她一点也不犹豫,非常肯定地道:「我从没见过胶东王。」
皇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一件极寻常的黄绢短襦长裙,却掩不住天生丽质,特别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这样的孩子应该不会撒谎吧,倒有几分信了。
就连那中年妇人也只得点了点头退了回去,她也没看出什么破绽,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没见过世面,在御前应该是不敢信口胡言。
孰不知,素波并不真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把两边的时间都加在一起,她要比现在年长几岁,更重要的是她从心底对皇权并没有此时人们的恭敬,真正在意的只是自已的家人。
月姐再次尖声叫道:「你撒谎!你撒谎!我也亲眼见到的!」
曲先生也哆嗦着指着素波喝道:「你竟敢欺瞒圣听!死罪!死罪!」
徐叔父亦气得直哆嗦,「素波再不说谎的,你们为什么要污陷她!」
素波不明白曲先生和月姐儿为什么非要出来指控胶东王,又连累到自己,虽然他们说的是实话,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再次向大殿正中的皇上坚持道:「我从没见过胶东王。!」
她要保住叔父、许衍和自己。
虽然胶东王的问题恐怕不可能瞒一辈子的,但是眼下也只能拖一时算一时了,只盼着他能平安地离开京城到达藩地,再也不回京城,将这个秘密永远地埋藏下来才好。
在一片混乱之中,许衍走到殿中跪了下来,恳切又激动地道:「皇上,胶东王天资过人,过目成诵,请皇上亲自考察。只是胶东王生性沉稳,不喜多言,正所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不料竟有人以此攻击胶东王,臣请将此别有用心之人加之刀斧,以正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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