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只是她不明白,「平白无故的,曲先生和月姐儿为什么要告胶东王是傻子呢?」
从看到曲先生和月姐儿被拖出去时,素波奇怪的就是,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胶东王是不是傻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只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管别人——不,皇家的事呢?
结果反倒坑害了自己。
「嗐!曲先生一直有怀才不遇之叹,妒嫉许衍,而月姐儿,」徐叔父叹道:「先前曲先生想将月姐儿送到胶东王身边,可是毕老夫人没有看中她,可能这也是他们心怀怨怼的原因吧!」
从头到尾,徐叔父就没有想到胶东王真来过徐家,许衍也曾说过他是傻子的可能,他只是叹了又叹,「胶东王现在风头太盛,许衍在他身边就不可能不受到牵连,而你又与许衍定了亲事!」
这一次叔父对于为自己和许衍定下亲事似乎更加后悔了,素波就劝道:「胶东王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快就会就藩,那时许衍也会陪着他离开京城,我们也一起走,不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徐叔父摇头道:「一个藩王要这样大的名气做什么?」
素波突然想到了曹植,才高八斗的他不正是如此吗?曹操特别喜欢他,可是后来曹丕当了皇帝,想尽办法为难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着名的七步成诗就是这么来的。那么胶东王的将来?
然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丞相想不到这些吗?」
叔父果然被素波问住了,想了想道:「丞相一定没想这么多。静妃离世,他三个外孙也只有胶东王一个还活着,又病弱,他自然爱之过切,且胶东王亦果真聪颖异常……」说着突然又道:「素波,你帮我研墨。」
素波不解道:「叔父,你要写什么?」
「我要给丞相上书,劝谏丞相尽快送胶东王出京就藩。」
叔父虽然不是官员,但他算是丞相府里的人,按此时的说法也可以称为门客吧,有给丞相上书的权力,只是叔父先前从没有使用过,他一向对于名利都很淡,现在不用说自然也是为了自己。
胶东王早些就藩其实对所有人都是好事,他留在京城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哪一天被皇上发现他其实是个问题儿童,也许皇上不会拿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但是许衍这样知情的人一定会倒霉,自己也跑不了,甚至陆丞相恐怕也会受到波及吧。
素波自然赞成叔父上书的内容,但是她还是问了一句,「丞相会不会对叔父劝谏他而不高兴?」
「当然不会,丞相一向虚怀若谷,对士人优遇礼加,否则也不能有今日之文澜阁。」
刚刚经过战乱,新朝建立不过几年,陆丞相便建起收藏天下典籍的文澜阁,又修订五经为天下读书人之范本,如果不是他折节下士,广纳谏言,如何能取得如此之成就呢。所以丞相也许还真会认真想一想叔父的劝谏,送胶东王早日离开京城呢。
而且丞相知道胶东王「聪慧」的实情,应该能更加理解谏言吧。
素波便也举双手赞成了。
徐叔父的这份谏书写了三天,修改了不下十次。
素波读时果真觉得真是一篇好文章,「‘胶东王天皇贵胄,聪颖出众,然过目成诵、刻竹印经,亦不过小慧,非朝堂之才,宜遵律令,出就藩地……’叔父,你真有文采,而且道理说得非常透彻,我们谏言真是为了胶东王好。」
徐叔父自己也满意,抚须道:「我劝谏丞相,固然有一已之私心,可更是为了胶东王长久计,你看我接着这样写的,‘昔左师触龙说赵太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丞相之爱胶东王,亦如赵太后之爱长安君,尊胶东王之位,夸末技之智,非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胶东王何以立于朝中?不如请旨就之藩地,成就天家父子兄弟之义。’尽是肺腑之言。」
又道:「你可知左师说赵太后故事?」又要为素波讲解了一番。
对于中学课本里的这一段故事,素波印象还是蛮深的,那时所有的古文老师是要求背诵的,现在她试着再背一遍,竟然背得还很流利。
「不错,不错。」徐叔父点头赞许,「素波也算是才女了,今天在御前也应对也很得体,只是礼仪,我再教教你。」
素波也有点小得意,自己毕竟是经过了十几年正规教育的啊,虽然到了这里也显不出什么,但是底蕴还是有的!
而且,她觉得,「不用学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皇上了。」
「还是要学的,」徐叔父却道:「先前我们就是这样想的,但你竟还是在御前露了面。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对于全面提高素波的水平,叔父是不遗余力的,他既然想到了,便起身教导她,「双手向前举起,平放在额前,此处男子为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女子为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交叠;躬身稽首,再顿首四拜,方能成礼。」
「至于在御前及长者面前,无处不需小心,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叔父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又道:「你身为女儿身,千万不能到别人家窗下偷看,最为失礼,只此一项,便同于下贱!」
叔父是在说月姐儿。原来此时并无玻璃窗,冬日里窗子用纸糊上,到了夏日便去掉窗纸,富贵人家改用轻纱糊窗,至于寻常人家便什么也不用。又因此时房舍中皆无窗帘,每到夏日自窗外向内看便一览无余,确实是很不道德的事,但在此时,尤为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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