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年下放任上的时候,他无数次伏案看着她给他的信件,从那封隐约能看到她的情意的信开始,他就提醒自己,该断了!该断了!却总该死的管不住自己的手脚,每月她来信的那两天,夜半开始出发,从那个连一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的地方,靠着双脚跋山涉水一个日夜,只为去往府城拿她的信件。
他眼里带着久未好眠的暗色,重新清洗干净身体,这才敢将她亲手缝制的秋裳穿到身上,不知道她是怎么裁制的,他只觉得每一处都分外妥帖,房中的镜子他虽久未照过,但依旧被下人擦的很亮,他走过去,看着镜子里那个不是很清晰的人影,脑海里回想着扈小然的那番话,像是第一次正视自己一样,一个嘴里说着礼义廉耻却与之背道而驰的小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晚,正屋的烛火燃了一夜,不止如此,接下来数日他回来的愈发的晚了,扈小然见此,心底的那点儿猜测也就没了,小住了两日,待学馆一开,便领着书童辞别了陆府。而栓子这头,终于下定决心以后,连着数月几乎昼夜不歇将自己手头的事情处理完,着人清点了手头的银钱,在冬日前,带着按照蜀南城的规矩置办的最好的求亲礼,穿着扈小鱼给他做的那身稍厚墨蓝色秋裳,乘船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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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蜀南城湿冷湿冷的,十多年过去,苇河这岸的景象如故,不一样的只是扈家的宅院,扈家如今虽然不是泼天的富贵,但是在蜀南富贾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早年三进的宅院现今已然成了连片的院落,亭台楼阁自是不必盛数,但今日要说的,还是那从扈府门前绵延纸苇河桥头的嫁娶红妆。
要说着这位扈家大小姐,年岁也过十七了,去年才听说许了人家,听说对方也是蜀南人士,倒是不知这朵娇花到底被哪家采了过去,今日这才总算瞧了个明白,那高头大马上样貌清隽的新郎倌儿,可不就是陆家那个到上京城做了大官儿的儿子嘛?!
陆家娶亲、扈家嫁女,本就是熟识的人家,此番亲上加亲,虽则扈江远内心不大满意这个女婿,但女儿一心喜欢,他这个做爹的也不能在中间设绊子不是?不过说实话,饶是将女儿多留了一整年,真到了女儿出嫁这日,他心里头仍旧不好受的紧,望着儿子将女儿背上花轿,再看看马上那个春风得意的女婿,就更觉碍眼。
热闹的火炮声中,云小小攒攒眼角的泪,伸手牵住自家相公的大手,安抚的拍了拍,扈江远偏头和她对视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及至轿帘放下,他走到女婿的马前,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交代道:“我家的女儿,无论是嫁人了以后还是没嫁人之前,她永远都是姓扈的,你虽然位高权重,但若是对她不好,让她受了委屈,纵是拼上我这条老命,我也是要将她带回来的!!”
这样大喜的日子,岳父当着人前说这般的话,换个人心里自是会不舒服的,但是栓子不一样,他认识扈叔多年,自是知道他这份拳拳爱女之心,他翻身下马,跪在府门的长阶前给他嗑了一个头,郑重的发誓道:“岳父放心,此生,我陆远凡之妻惟扈小鱼一人,我必定珍之重之不让她受分毫委屈,若违背此言,我遭天”
“行了!”扈江远打断他后面的誓言,弯腰将他扶起来,按着他的肩膀道:“我从不信这些话的,但你说了,我便暂且信着,你好好待她,此去上京,千里迢迢,只望你不要违背自己今日发的誓。”
栓子点头,重新上马,轿子里头的扈小鱼已然泪眼斑驳,听着爹娘走到轿前低声跟她说的好好过日子的话,她捏着手里的玉如意,狠狠的点点头,努力的微笑说话不让泪意显露出来。
吉时已到,唢呐声、炮竹声中,扈江远揽着妻子的肩膀,身边站着个头已到自己耳根的儿子,站在扈家大门前面,目送女儿出嫁的队伍远去。
栓子的家如今安在上京,蜀南的陆家虽然有父母亲人在,但是他哥嫂尚未分家,他也不愿意让小鱼见到家中那番乱相,便及早接了父母二人去上京安置,他回来迎她自水路往上京拜堂成亲。
迎亲的船只都被装饰一新,处处都显露出喜意,一共三条迎亲的大船,其中两条满载的都是扈小鱼的嫁妆,算上十六个丫鬟下人,愣是将三条船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上了船,栓子将喜轿当中端坐着的扈小鱼抱出来,按他的意思,未到上京拜堂成亲前暂时不要同屋,但扈小鱼不愿意,离家千里,她为的可不是与他隔着墙板说话的,因此,这晚两人还是同了房,船上就这两个主子,他们做什么下人们自是无权置喙的,甚至看到小姐姑爷这般亲密,丫鬟们还高兴着呢,后宅里的女人,越得相公欢喜日子自然愈是舒坦。
晚间用完膳回房,两人分开洗漱,扈小鱼存了心眼,从箱笼里取了自己亲手做的那套从来不敢让别人看到的亵衣,将自己洗得香香嫩嫩的,红着脸颊钻进了被子里头,过了片刻,在另一个房间洗好澡的栓子也进来了,听到关门的声音,扈小鱼从被子里探头出来,看他穿着整齐的样子,嘴角撇了撇,等他到床前来,便伸手勾住他的衣摆,大眼弯弯冲着他甜甜的笑着。
栓子瞧见她这样的笑,伸手包住她嫩生生的小手,俯身下来,望着她柔声道:“快把手放进去,天气寒凉,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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