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在表书里痛哭流涕,情真意切:皇兄啊,这事儿委实不怪臣弟,都是你那些小崽子们闹得,要不是他们不顾家国社稷,臣弟怎么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要清君侧。说到底,都是您的种不好哇。如今臣弟得知你尚未昏聩彻底,深感安慰,大喜过望,但是臣弟年岁也不小了,这一怒一喜,身体吃不消,病来如山倒,想要进京请罪,那是万万不能了。还请皇兄原谅、体贴臣弟这一片忠心。
梁王这谢罪的表书,不但往京都递了,而且还让人宣扬地满天下都知道。
天下人这下都知道梁王服了软,不管这天下最尊贵的兄弟倆接下来如何计较,反正这仗是打不起来了,老百姓还是很哈皮的。一时间茶楼酒肆里,说什么的都有。
谢晗和陆琅琅一边吃喝,一边将这出大戏听了个全套。
陆琅琅一脸聚精会神,全心全意地对付着这一桌的美食。毕竟在山里,抓点野鸡、野兔和蛇什么的,还得自己动手处理,调料也少,哪里有酒肆里做得色香味俱全。
谢晗却听得眉头深锁,越吃越慢,最后几乎沉重地举不动筷子了。
陆琅琅看着他谢晗眉宇间深切的忧虑,不由得关切地问道,“阿翁,怎么了?”
他两人这一路来都以祖孙相称,倒也不引人注目。
谢晗欲言又止,别人听见这番热闹,都喊圣人英明,可是谢晗可是跟这位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可说是比皇后都了解这位圣人。以他来看,圣人一改这些年和稀泥的作风,如此铁血地对付皇子,却又对梁王高高抓起,又轻轻放下,绝对不是老百姓口中所谓的“英明”这么简单,这背后不为人知的事情,他已经猜到七八分。不过,他早已经不是谢阁老了,又何苦再去操心这些事。谢晗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对陆琅琅道,“我们一会儿去买粮,还有油盐等物,能买多少买多少,再备些药。”
陆琅琅挑挑眉,眼睛一转,“还要打仗?”
谢晗奇道,“你为何这么问?”
陆琅琅翻了个白眼,“这有何看不出来?比如说一户人家,老兄弟倆不和,争家产,两房大打出手的,既然已经出手了,一直要打到一方赢了,一方不能还手了,这才算事情了了。可如今老哥哥的儿子们不争气,孙辈们青黄不接,可是老哥哥把儿子们都关了起来,扶着孙子做接班人,却又不对自己的兄弟动手。这摆明了就是年纪大了,有心无力,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到底了。所以只能这么拖着。而老弟弟现在是摸不着老哥哥的底,所以也拖着。这是这种情形不会平静太久的,打起来不过迟早的事。”
老百姓们以为立个皇太孙就解决了问题,皆大欢喜。
陆湛可从来没教过陆琅琅皇权天授那一套,陆琅琅真心觉得让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毛孩子去解决这天下的问题根本就是瞎扯淡,“份量太轻,压不住的。”
名份这东西,重不重要,那要看对谁来说。
谢晗很久没听过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了,可偏偏她说得太对了,让他无从反驳。他只得苦笑,“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随便说。”
陆琅琅吐吐舌头,“这不是跟阿翁才说嘛。”
谢晗好笑地摇摇头。
陆琅琅忙给他夹了两筷子菜,讨好地笑了笑。
两人好好饱餐一顿,出了酒肆,便分开了走。谢晗要去药坊买些常备的药材以及一些山上缺少的东西,而陆琅琅则领了买米粮的活,去了米店。
这时是午后,天气还有些热,故而街上走动的人不多,米店门口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若是前几天来,这米店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因为传着要打仗了,所以家家都屯米。可是这两天又说不打了。米店的老板刚刚高价进的米,眼看着就真的得囤着了,把他愁得连着两天都没睡了。价格连降了两天,仍然门可罗雀,他一气之下,跑到后面眯着去了,只留了一个伙计看店。
陆琅琅走到柜前,一拍柜面,“买米。”
那伙计正偷懒打盹儿呢,被陆琅琅吓了一跳,一双三角眼朝陆琅琅打量了一番,没好气道,“一斗两百钱。”
陆琅琅被吓了一跳,“你骗谁呢,半月前我在京师买米,一斗米不过十钱,你居然卖两百钱?”
伙计一翻白眼,心想你这孩子也敢在我面前吹牛皮,还京师呢,只怕你连扬州都未到过,“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就要打仗了,粮价飞涨,你要是现在在京师买米,只怕一两银子也未必买到一斗。你买不买,不买有的是人买,别扰我困觉。”
陆琅琅有点儿恼火,但是想起平日里陆湛对她的教训,于是压下了火气,掏出了一张钞纸。那伙计眼睛顿时一亮,这孩子随身携带的居然是天下最大的钱庄通泰的钞纸。上面是十两的面值。他接过细细一看,的确是真的。
那伙计见左右无人,邪念顿起,拉黑了脸,“哪里来的小贼,居然偷了我们店里的钱钞。下次再敢如此,我就报官了。”
陆琅琅一下子没回过神,那伙计已经将那张钞纸揣进袖里,然后恶狠狠地对陆琅琅道,“你赶紧走,不然我报了官,先打你一百板子。”
陆琅琅眨了眨眼,气极而笑,“好,好。你等着。”然后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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