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杰,你喜欢这里吗?”
“这是你的事,别问我。”彦杰可能变声期刚过,声音嗡嗡的,不太好听。
“你不在上海?”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彦杰一愣,“我现在云南。”
“是去推销红酒吗?”
“也有推销,也有别的生意。小悦,这里信号不太好,我以后回给你,好吗?”
她收了线。
身后,学生象一窝蜂似的冲出教室,个个脸胀得通红。这堂是考数学,赵清咬牙切齿地说他下了狠药,看能毒死几个。
三天后,总成绩的排名就出来了,依然是李想霸占鳌头,徐亦佳考得也不错。
苏陌给她打来电话,依家长的口吻向她道谢,没有逾距。
这也是他惯常的序,只要她有一点松懈,后面的文章必然是洋洋洒洒。
又一次从浴缸里站起,水温包裹着她的身体,额头上被蒸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这种很费体力的事,她并不喜欢,但为了能让自己睡得好,她一天隔一天泡一次,里面还滴上宁神的jīng油。
上课,下课,辅导课,三点成一线,生活井然有序,每天都很充实。
一周没有消息的叶少宁,终于出现了----是从周子期口中得知的。
她上完晚自习回来,凌玲乐不可支的笑声摇曳着从门fèng里出来。她推开门,周子期坐在餐桌边,凌玲坐在他的腿上。看到她,凌玲站了起来。
“我们在等童老师呢,一块去吃夜宵吧!”周子期说。
《水浒传》是童悦很不喜欢的一本书,因为里面有潘金莲和西门庆,但他们还不是她最讨厌的,她最讨厌的是替他们望风的王婆。
此刻,她觉着自己就象那王婆样。
有了她在,周子期与凌玲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来往了。
“我还要备课,你们去吧!”她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顺手把门关上了。
“你不去,凌玲肯定也不去的。童老师,去吧,我打电话叫上少宁。”周子期在外面说道。
她的心一紧。
这时,有人敲门。
“谁呀?”凌玲眨眨眼。
“是我!”孟愚好听的男中音。
凌玲突地推开了童悦的门,一把把她拉出来,周子期已泰然地坐到桌边。凌玲没事人似的打开口,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我家里联系好了装修公司,电话里说不清,我就过来了。有客人呀?”孟愚看见了周子期。
“童悦的朋友周局长。”
孟愚向周子期点了下头,周子期回以颌首,夹在ròufèng里的一对小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我们别打扰他们。”凌玲娇嗔地拉着孟愚的手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就在这一刻,童悦决定,就是以后节衣缩食,她都要搬家。
“昨晚我和少宁喝酒来着,青台扎啤,吃的火锅。是几个北京同学过来,大家聚了聚,非常开心。”为了帮凌玲圆谎,周子期真和她聊起了家常。
“周局酒量大,这点酒是毛毛雨吧!”她心不在焉地应道。
“哈哈,没那么夸张,少宁到是喝醉了,是我送他回的公寓。他吐了好几次,我想打电话给你,他不让,说你要早起。看看,多知冷知热呀!童老师,好好地把握!”
她想表示感动一下的,说出口的却是:“很晚了,别让你太太担心,我送你下楼。”
周子期看看她,呵呵一乐。也是聪明人儿,“那你一会帮我和凌老师打声招呼,我就不打扰人家小两口了。”
她只把他送到楼梯口,回到公寓,没进房间,推开洗手间的门,她也吐了。
正文 19,寂寞光年(下)
海làng声由远及近袭来,带着鸟类拍打翅膀的声响,然后是吉他的轻扬声飘dàng在房内。
这是童悦的闹铃声,是专辑《我的海洋》的主打曲。《我的海洋》是台湾第一张本土海洋唱片,听海、看海、玩海,在海làng声中聆听幸福的感觉。
彦杰去上海工作前,他们一起到沙滩上玩, 他有些惆怅:“真的不想离开青台,这儿的天空都比上海蓝。闻不到海的气息,我不知会不会失眠。”
但是钱燕想彦杰去大都市发展,那也是彦杰父亲的期望。
她用省下来的零花钱给彦杰买了《我的海洋》的专辑,郑重地在上面写着:哥,我会陪你的,小悦!
彦杰带着专辑和一个大的行李包去了上海,她从网上下载了《我的海洋》的主打曲做闹铃。音乐一响起,仿佛彦杰在隔壁轻轻敲着喊她起chuáng,一天的心qíng都是轻快的。
笔记本,教科书,批阅的试卷,装进电脑包前,再次检查一遍,然后才去洗漱。
稀饭是昨晚煮好的,冰箱里有包子,拿出来蒸了,小菜就是榨菜。热稀饭时,给自己煮了个jī蛋。她的早餐虽然简单,但营养全面。
凌玲怕胖,早晨是不吃早餐的。
午餐和晚餐都是在学校餐厅解决,坐下来吃早饭,搁在阳台上的洗衣机开始工作。
吃完早饭,晾好衣服,五点五十,还有十分钟足够到她步行到校。
有时候会想:当所有的事qíng都可以独自完成,所有的节奏都非常有序,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以前那人揉着眼睛,牵着她手下楼,将她塞进座位时温柔地扣上安全带,车子在黎明中疾行着,那场景仿佛已是几个世纪前的古老往事了。
房子找得不顺利。
实中学区里的租房,只有在暑假时才会房源旺盛,现在大部分房子都被盼子成才的家长们租去了,余下的一部分要么是太简陋,要么是太昂贵。童悦也到学区外的房屋中介所看了看,有些不错,但离学校太远,童悦想都不敢想。秋天很快过去,接下来是漫长的冬天。在黑暗的冬夜、冬晨站在站台下等着公车,会觉得整个人生都非常黑暗。
有些日子不联系的桑贝跑到学校来看童悦。
童悦没敢让她进校门,在外面的一家小超市等着。桑贝衣着夸张,在大冬天的都能穿露脐装,还爱戴象个呼拉圈似的大耳环,白天黑夜都化浓妆,但这样的桑贝看着就是午夜神秘女郎,她怕桑贝教坏那些栋梁们。
两人在外面吃的午饭,点了几个家常菜。
“最近没出什么事吧?”桑贝眼影画得象两口深井,看着挺怵然。
童悦摇头,“忙得没空出事。你这夜猫子不在家好好地睡觉,怎么大白天跑出来转悠?”
桑贝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不放心你么?看不到你这张面瘫脸,我不得安宁,好不好?童悦,你和那个叶总来真格的?”
那次发作敏感xing哮喘,她给桑贝打过一次电话,默认叶少宁在追自己。桑贝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很久,yù言又止。
“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
桑贝斟酌了半天,说道:“童悦,别较真,做做梦可以,和那样的人过挺累的。我听说过他一些事,反正是咱们望尘莫及的。你都二十八了,反正老了,继续老下去也没什么。”
童悦真是哭笑不得,桑贝宽慰人的本事可以把死人气活。
“知道啦,桑老板,快吃饭,老师赚钱不容易。”
桑贝大脑的结构简单,能蹩出这样深沉的话不容易,嘻嘻地笑。吃完拉着童悦到附近的步行街逛逛。
有一个小店叫“香阁”,布置得很有qíng调,jīng巧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百种香熏油。桑贝脚象定了根,一瓶瓶地嗅着,爱不释手。
“买一瓶,告诉你,男人最抗不住这个,闻香识女人呀!”桑贝推推她。
她看看手机,“我还有五十分钟要回校,你自己慢慢挑吧!”
桑贝才不挑呢,出手非常豪慡,一口气买了十多瓶,走时,硬塞给她一瓶“红唇青糙”。
她拧开,闻了闻,倒出一滴在手腕上,香气清淡,好象没什么特别。
一进校门,在办公楼前,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
敏捷灵活,动静之间尽显卓 越风范,这是奔驰新款桥车的广告语,那高雅的线条、流畅的速度,把句话演绎得非常完美。
心忽地一沉,一股气顶上来,顶得胃生疼。
在看到一行人从校长室鱼贯出来时,她转过身,穿过糙坪走向高三楼。耳边的散发因走路带起的风微微飞场,她听见郑治在大叫,“那是谁,怎么能随便践踏糙坪。呵呵,是童老师,估计是有急事。”
“郑校长,教师公寓的图纸你再看看,如需改动,和我联系。”叶少宁温和有礼地道别。
她没有回头。
赵清和谢语站在高三楼下,大眼瞪小眼。
“美女,虽然不是帅哥,麻烦你对我专注点好不好?”赵清手中挥着试卷,叫得声嘶力竭。
她避开了。如她跑过去,好象和赵清一个拿刀一个拿盆,要把谢语凌迟似的。谢语才安稳没几天,估计又什么地方惹恼赵清了。
一口气跑上四楼,气喘如牛。
“你又跑*啦?”李想正好出来,看了她一眼。
“没!”她摆手。
“那你慌什么?”
她一怔,是呀,她慌什么呢?
她没慌,只是不愿委屈自己*了。点头还是微笑,她都不愿意。
有些人会如水,很快就会从记忆中冲过去,什么也没有淹没,什么也没有冲走,痕迹在阳光下蒸gān了。
下午第二堂就没有课了,呆到天傍黑,就走了。学校的饭菜从来都是一个味,神仙吃多了也会厌。
她在外面买了袋切片面包,晚上是孟愚坐班,她早早就回公寓,想把衣物整理整理,明天再出去找房。
雨来得很突然,秋末冬初的雨,寒冷刺肤。她没带伞,把包顶在头上,一路跑回公寓。
拭了拭发梢上的雨珠,拾级向上,楼梯口走出一个人,“回来啦!”淡淡的语调好象他们之间没有分开一周。
借着楼梯口的灯光看过去,面容有些苍白,神qíng疲倦,手腕上包扎着纱布,迎视她的目光冰寒如外面戛然变冷的温度。
“嗯,等很久了?”她点了下头,没有惊喜,也没幽怨,她很平静。
他伸手替她拿包,她避开,“包湿了。”
他闭了闭眼,跟着她上楼。
她请他在客厅里坐了,煮了壶开水,然后关上门,进去换了身衣衫才出来。
水刚好开,“这里没有茶叶。”她只能让他喝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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