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就这么一间西厢房,放着床,放着柜子,放着凳子,放着柴米油盐,放着锅灶,还放着他们要做簪子用的木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糟心,特别是天气逐渐开始变热以后,每次洗澡,都得把家里的东西先搬出去一部分,不然连个洗澡盆都放不下。
“这两年年景一直不好,今年的年景也未必会好,没必要急着去买地,咱们铁蛋也大了,总不好一直跟咱们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我想着是不是另外找处房子,就是不租两间房,那也得换一间大点的房子呀,最起码能摆开两张床,不能让儿子跟咱们在一块住了。”顾川试探着道。
有时候这夫妻之间就跟打仗一样,都得动脑子,不然的话把媳妇惹急眼了,他胳膊上又得挨一下子,然后紧跟着就得给他说道说道了,但偏偏人家说得也有道理,论起嘴皮子来,他还真说不过。
“那就找找。”孙氏微红着脸道,她本来就只有20岁,以前总是要下地干活,所以皮肤晒得黝黑,再加上不注意卫生,没时间打理自己,头发乱糟糟的不说,身上穿的衣服也看起来邋里邋遢。
但自从来了镇上,不用下地干活以后,皮肤慢慢就开始变白了,人也爱干净了,头发一丝不苟的用木簪子挽上,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粗布的,却有三套可以替换着穿,整个人比之前当姑娘的时候看起来都要好看的多。
当然了,不管是洗头、洗澡用的皂角,还是头发上的木簪子,还是用来置新衣的布料,全都是她男人弄来的,皂角、木簪子也就罢了,一个不值多少钱,从菜钱就能扣出来,一个是她男人自己做的,除了做第一枚的时候花的时间久了点,其他的根本用不了多久。
但是做衣服的那几块布料,却是她男人私底下接活,给镇上的王员外做了一个招财金龙鱼的摆件赚来的,因为是瞒着她做的,所以最终交给王员外的摆件她没见过,但是之前用来试做的普通木料,她却是见着了,一共八个,全都把样子做出来了,从粗糙到精致,漂亮的鱼尾巴上有着数不清的鳞,她都不知道这人私底下到底花了多少功夫,就是为了给她买几块布料而已。
生铁蛋的时候那么疼,孙氏没哭,在田里闷头栽倒的时候,没哭,饿到偷野菜根去厕所吃的时候,也没有哭,但是在看到那些被堆在角落里的废弃木料时,却哭了,嚎啕大哭。
满脸的泪和鼻涕,她舍不得用袖子擦,那布料是她男人不知道辛苦了多久给她买的,只能用手背一遍一遍的蹭,蹭到脸都觉得疼了。
这辈子有这么一个人,哪怕立刻死了,哪怕去老人话里的十八层地狱,她都觉得值了。
只不过,到镇上多半年了,两个人盖一床被子,枕一个枕头,两个人却没办过那事儿,现在看来,肯定是因为她男人觉得孩子大了,所以不好意思弄,毕竟她们三个人睡那么一张小床。
如今赚了银子,第一件事就是眼巴巴的跟她说,换一处房子住,铁蛋大了,不能跟他们住一块儿了。
想来肯定是憋久了,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臭毛病,早跟她说不就完了。
第35章 农家子爸爸(八)
顾川本来是准备了很多的说辞,这下全都卡在喉咙里了,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有个词叫‘得寸进尺’,虽然放在这里不太准确,但顾川还真想再进一尺,“其实我觉得有个小院子最好,咱也能在里面种些菜,不用每天都上街去买了,然后再喂几只鸡,连鸡蛋都有了。”
这话算是戳到孙氏心里了,以前在老家的时候,除了油和盐以外,其余的基本上都不用花钱买,野菜山上去找,粮食自己种,至于鸡蛋,根本就不吃。
毕竟三文钱一个,家里头吃不起,养鸡的话,一来院子太小,人太多,根本养不开,二来也是因为人尚且都吃不饱,哪有东西去喂鸡。
如果能有个小院子,自己种种菜、养养鸡,的确挺不错的,就是要租一个小院子花费太大了。
“如果咱们要买这么个小院子,得需要多少钱呀?”租房子住,交再多的钱,那房子也是人家的,但如果买下来,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了,等以后挣不来钱,也完全可以租出去。
买一个小院子?在这个地段上,房子有点贵,如果是去小镇西边买院子,十几两银子,还真能买着。
只不过,他还想着拿这些钱做个小本生意呢,这个时代想要读书,想要入仕,需要花费的钱太多了,就这么一件一件的做手工活,以后就算是能供得起儿子读书,供得起儿子科举,日子也必然会过得很窘迫。
就像现在这样,说是蜗居也不为过了,衣食住行都得精打细算,太憋屈。
所以赚钱最快的法子就是去做生意了,反正本朝允许商人及其子弟可以入学读书,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考中了就能做官,非但如此,朝廷甚至还为流动性很强的商人提供了参加科举的便利——商人同其他流寓人员一样可以在异地寄籍暂居或附籍的权力。
后者他还不确定自己儿子能不能用得上,但是也能看明白,朝廷科举上对商人还是很放得开的,甚至持鼓励态度,这就可以了,只要不影响儿子将来的仕途,他完全可以去经商。
虽然社会地位不高,但起码可以送儿子去读书了,一家人也不用遭这种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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