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蓝色眼线谈不上美,但不能否认地是,它在那一刻吸引住顾澜生的目光。
吸引住他目光的是蓝色眼线,而不是女孩本身,顾澜生心里提醒自己。
他甚至于想好了以后偶尔在回想这一刻时,他会以“蓝色眼线女孩”来称呼这位,相信到那时他已经忘记女孩的长相。
这一站没人下车,上车的倒是不少,一对穿着情侣装的年轻男女横在顾澜生和蓝色眼线女孩之间,蓝色眼线女孩一半面孔被挡住。
年轻情侣一上车就窃窃私语,半分钟后,共同宣布,他们从婚姻登记所回来,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们完成终身大事。
车厢里大多数乘客给予了这对年轻情侣掌声,没给出掌声的有三人。
包方头巾的妇女因抱孩子不便以掌声祝福;一人是正在呼呼大睡的酒鬼;最后一位没给予掌声的是蓝色眼线女孩。
共结连理是人生中一件美好的事情,在热烈的掌声中女孩喜极而泣在自己爱人怀里,伴随这个动作,蓝色眼线女孩一张脸完完全全回到顾澜生眼中。
车厢发生的一切似乎被屏蔽在她的世界里,那双描着蓝色眼线的眼眸依然注视着窗外。
但,如果仔细看,就可以看到那蓝色线条正渐渐晕开,像层次分明的画作遭遇了黄梅天。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车厢里的掌声还在继续,年轻情侣沉浸在祝福中。
顾澜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前一步,目光直直——
那挂在那双眼角处的晶莹液体可是穿过车窗玻璃而来的雨点?还是来自于黄梅时节的潮湿空气?
就这样,顾澜生看着它悄悄从眼角滑落,变成淡蓝色的水珠。
那蓝色水珠可是眼泪?
顾澜生双手垂落,目光投到车窗外。
这光阴,有些危险。
危险得让他一颗心砰砰乱跳着。
第7章 平行世界(07)
“二零一二年一月十八日,摩尔曼斯克,太阳节,这天有个名字叫做顾澜生的中国青年搭乘了那趟往城市南端的列车,那是他二十二年来乘坐最漫长的一趟班车,漫长得让他产生错觉,列车到站时,他已经变成拄着拐杖的老头子,变成老头子的顾澜生和他的老伙伴们炫耀车上的经历‘我遇到了一尾人鱼’。是的,他遇到一尾人鱼,一尾住在科拉港的人鱼,某天这尾人鱼偷了渔夫家的衣服来到岸上,稀里糊涂进了一个会行走的盒子。这尾人鱼心里有伤心事,她忍不住留下眼泪,然后事情糟糕了。人鱼的身份被坐在对面的中国青年识破,因为从她眼眶流出的眼泪是蓝色的,大海是蓝色的,蓝色大海是人鱼的家乡,所以,从她眼眶里留下的眼泪自然是蓝色的。奇怪的是,车厢里只有中国青年看到人鱼的眼泪,传说只有和人鱼有缘分的人才能有幸看到人鱼蓝色的眼泪。果不其然,后来,顾澜生和人鱼相遇了。”二十二岁的顾澜生坐在摩尔曼斯克唯一的轻轨电车列车上,那时他做梦都想不到,在一个艳阳天里,他会和某个人说出这样一番话,直把那个人惹得娇笑连连。
车窗外,天空飘落的雨点在即将落地时变成冰,冰雨仿佛是这趟列车的匆匆过客,在车窗玻璃留下几个脚印便渺无所踪,下一个站台,年轻情侣下车了。
顾澜生坐回座位上,蓝色眼线女孩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安静注视着窗外。
如果不是女孩的蓝色眼线从蔚蓝变成淡蓝,顾澜生都要怀疑挂在女孩眼角处的蓝色液体是否来自于他的错觉。
视线直直落在前方,此时,顾澜生已然说不清是在看车窗外的风景,还是在看着蓝色眼线女孩。
女孩换了一个坐姿,斜斜歪向一侧,那个位置正好和扶手形成一个L形,女孩身体往凹进去的那点缩。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她看起来有点瘦”顾澜生心里模糊想着,“瘦女人可是一点都不可爱”这个念想紧随其后。
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澜生再次把注意力从女孩身上拉离,下一站就是科拉港了,全神贯注盯着车窗。
这次把顾澜生注意力拉回地是幼童的哭声,“哇——”那声也惊醒部分昏昏欲睡的乘车,循着哭声,方头巾妇女一脸尴尬,双手紧拽她孩子的手,孩子不乐意了,继续扯开嗓音“哇哇——”
在诸多目光下,妇女只能放开孩子的手,脱离妈妈掌控,孩子的手快速往蓝色眼线女孩的方向,熟门熟路去找心爱之物,一个亮晶晶的小物件,那亮晶晶的物件正在发着光。
亮晶晶的光晕点来自于女孩无名指上的指环。
看清女孩无名指指环的特征时,顾澜生心里总结了一下:价值在七、八千美元左右的钻戒,专门为中产阶级量身打造,用它来求婚不失体面,让它在结婚礼堂上亮相也还算凑合。
所以说……
目光不受控制拉回蓝色眼线女孩脸上,从额头到下颚,从下颚再回到额头,顾澜生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想从女孩脸上找到能印证、或者反驳他猜想的蛛丝马迹吗?
“喂,你现在是已婚身份?还是有婚约在身?又或者……你无名指上的那玩意只是你用来阻挡公共场所上企图向你要手机号的家伙们?我知道长相漂亮的女孩都会用这种招数杜绝一些没必要的麻烦。”在顾澜生把这番话在心里完默念一遍时,他的目光已经在女孩脸上来来回回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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