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雪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一族乃是巫族一支,这笔是祖上传下来的,然而从未想到过它竟有这般曲折的来历。
“听闻十巫之中属巫彭善医,你们一脉大概便属巫彭一脉。只是毕竟世事变幻,沧海桑田,这几千年倏忽一过,巫彭血脉已几近凡人,唯有医术与这改命笔流传了下来。”孟涵不无可惜地说,“只是你若想活命,这改命笔是万万不可再用了。”
“为何?”
“改命笔……”孟涵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当年神农给这笔赐的名字,明明是‘换命笔’——以我命换你命,这才是这笔真正的作用。而你的祖祖辈辈,以自身短短几十年时间硬是逆天而为,改了地府的生死簿。此番可作功德也?抑或罪过也?”
“‘换命笔’……原来是换命笔……”天明雪捂住眼睛,笑得肩膀都颤抖,“我甘家世代短命早亡,我一直以为只是天命如此,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叛出巫族。原来、原来竟是这样的原由!”
孟涵看着他没说话。
当年神农做出这笔后便已后悔,抚着大桃木哀叹“亡我世人”,也尝试过要毁了笔,只是那时换命笔已有灵性,即便是神农也无可奈何。
为善者用此笔,亡的是自己。为恶者用此笔,亡的是他人。
无论是改命还是换命,需要付出的都是一条性命。
天地不仁,却已对世人仁至义尽。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那么,这笔你还要留下吗?”
天明雪将笔放到桌上,负手走到门边,长身而立望着院子里的槐树。
“我一直以为,我们一族被上天诅咒,因此不得善终,我也早已决定此生不娶,不再让我的后人受此磨难。不过,既然是这样的原因——”
“啊——”
孟涵与天明雪一愣,便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慌乱声。二人一起出去,孟涵始终护在天明雪身边。
紫芝慌慌忙忙地跑进院子,“公子不好了!紫苏、紫苏死了!”
“快带我去看看!”天明雪立刻冲出去,只是他到底不会丝毫武功,孟涵一个闪身便拦住了他:“慢着!”
孟涵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左手并指为刀,用力在右手食指上一划,一滴鲜血涌出,孟涵立刻用受伤的手指在符纸上写下符咒,手一指,符纸便隐在了天明雪心口处。
“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接近韦娘。”
天明雪不做声地看着她动作,终于拱手对她一礼:“多谢。”
果不其然,是那韦娘的院子里出了事。
紫苏本是服侍韦娘的侍女,突然被人发现吊死在了老槐树上,韦娘定是脱不了干系。
韦娘因为容貌与性情备受宅子里人的欢迎,此事一出,原本亲近她的人都只敢站在院外看着她,韦娘倒也有骨气,不分辨一句,只站在自己院子里,偶尔低低咳嗽一声。
紫苏的尸体被挪回了韦娘的院子里,天明雪见到紫苏的尸体时着实吓了一跳。
那尸体已然不是人形,全身血液被生生烤干,浑身黢黑,如同被烧死一般。若非她身上仍穿着紫苏的衣服,几乎无法判断身份。
孟涵没有与他一同查看尸体,她从踏进院门开始就在防备着韦娘。
同样,韦娘也盯着她。
“可有什么发现吗?”孟涵连眼神都不移动,语气却是问天明雪的。
天明雪摇头,“什么都没有。”
众人哗然。
孟涵走到尸体旁边,把天明雪拉到自己身后,一手虚虚按在尸体上,片刻之后,她冷冷一笑。
“三魂七魄全无踪影,韦娘子好本事。”她一边向着韦娘走过去一边低声说道,“不知韦娘子师承何人?这一手移魂当真是厉害,连我也要甘拜下风。”
话音甫落,二人已面对面。
“孟娘子这是何意?奴家听不懂。”韦娘一副不明所以的柔弱模样,“难道孟娘子是怀疑妾身吗?”
“不,当然不是。”孟涵突然转过身径直走出了院子,临走时瞥了一眼院门上完好无损的符纸。
天明雪安顿好紫苏的后事,又安抚了宅子里众人,来见孟涵时已近戌时。
孟涵一早就知道他定会来,干脆没更衣,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摇扇纳凉。
“坐吧。”她指一指旁边的石凳。
“孟娘子。”天明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在下知道孟娘子不是寻常人,还请孟娘子告知在下,紫苏究竟因何而死,韦娘子又是何人。”
孟涵叹了一声,“紫苏不是韦娘杀的。”
“什么?你不是说韦娘她……”
“是,韦娘也不怀好意,不过紫苏真的不是她杀的。我在她院子外面贴了符纸下了阵,她出不来。”
“可紫苏又是因何而死?”
孟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人与韦娘有联系,但既然能在这宅子里、在我眼皮底下杀人,可见他的实力至少与我相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这次的事情不过是我一时疏忽,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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