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躺在娘亲的腿上让掏耳朵,细细痒痒的呵呵直笑,阳光暖洋洋的渗透进来,娘亲的声音也变得暖烘烘的,“小婉容长大了,该自己一个人睡了,到了晚上,娘亲给你念书,好不好?”
又仿佛冬至,女子着绯色的袄裙,拉着她的手进祠堂,同族长大人说了几句话,毅然决然的神色她还记得,还有,在门外等待的,那个熟悉的男人。
皇帝专心致志的蓖着黑发,间歇的出来几根白色的,登时心如刀绞,握着她细软的发丝正摩挲着,突然扑过来个人,拽着她整个人往下滑了半寸,男子低头看着手指间多出来的一绺,瞬间就赤红了眼眶,斜视她一眼,呵,她和那个病秧子的女儿,甚好,甚好,冷声言,“你母亲生前最为念你,最后……”
说到这,舔了下牙根,继续道,“最后,见你一面才算心安离去……”
再次停顿,见永宁侯过来撂袍俯身跪下,却更阴森,“那么,你是不是也该去见她一面,才该圆满。”
殿门大敞,寒风呼呼的灌进来,永宁侯的衣袍猎猎坐响,身姿不动,砰砰磕头请求圣上收回成命,婉容却没看他,而是望向殿门口的金龙盘柱,明亮的眼眸里清澈见底,只余冲天直立,忽而,周遭角落里跪着的奴才半蹲着站起,绕至婉容身后,一把拿了手帕堵上嘴,眨眼间,永宁侯站起伸手拽过她护在身后,声音颤抖不堪,“你把她逼死还不算,还要赐死婉容,你倒想过若有一日相见,她该更恨你。”
皇帝摇头,嘲讽一笑,最怕的是,她根本就不会记得你,如果有恨更好,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龙袍襟上的金丝熠熠生辉,袖摆一挥,禁卫军冲进门来,指着永宁侯道,“把他嘴封住。”
永宁侯武功底子虽好,却难敌众人,尤其背后还带个累赘,几个回合后,略显疲累的被擒拿于地,缚手狼狈的跪在男子跟前,见他鞋尖转动,随意处置道,“留个全尸吧。”
殿外青石台的台阶上,婉容跪着,不喊也不叫,还是看着金柱发呆,后头站个孔武有力的禁卫军,手中横跨着一把大弓,其弦由牛筋制成,取六材必以其时,六材既聚,巧者和之。冬天剖析弓干,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拢诸材,寒冬时把弓臂置与弓匣之内定型,严冬极寒时修治外表,工序复杂,但同时也更加精良,男子上前一步,将弓套在婉容脖子上,弓弦朝前,然后使力绷紧,筋入皮中,见她血气难舒,突而握紧弓背左右旋转,且越来越快,同时弓弦入至也愈深,这种刑罚本身就是快速让犯人断气的,所以并没有疼痛的反复折磨感,婉容只觉得有个东西勒住了她,张口想喘气,却被扑进来的气团噎住,上不去下不来,停留嗓子里,扎的她疼,憋的她痛苦不堪,原本的琼鼻凝脂也涨成紫红,唇瓣颤着,虚虚的喊了声什么,然后,僵直的脊背倒塌,垂头断气。
禁卫军回身收弓箭,带出来的血肉用热水烫掉,听那头大太监唏嘘,“你对姑娘家的就是照顾,还没到半刻呢。”
男子把弓背对着他,信言说,“圣上的口谕,留她全尸。”
大太监一晒,确实,留个全尸的死法自然便是绞刑缢杀,乌深的夜,到底能藏住几个人命?往里头努努嘴,想同他嘀咕什么,乍然间听见凄厉的悲怆声,肃整了面容躬身要进去,巧见门里行出一人,暗处袍摆浮动,隐在浓黑中的面容犀利危嵬,忙退后两步让开,永宁侯径自经过他,眼角扫见一旁仍旧跪着的女子,才卸下浑身的硬刺,匆匆抱起了她,往正阳门口去。
大太监焦急的小跑进去,见皇帝竟跪在水晶棺前,后背弯塌着,咽了口水,问道,“圣上,永宁侯抱着那位姑娘出宫了……”
男子仍旧握着棺中女子的手,闻言怔了一瞬,回身看向他,声音沙哑刺耳,“让他们去吧。”
第二日,大太监早起给皇帝冠发的时候,发现白了半边,顿时心酸哽咽,劝慰着多用点膳食,才去上朝。
又过几日,皇帝昼夜忙于政务,拆冠的时候才发现头发已经全白了,没法子,大太监喊了染黑的奴才来,虽恢复了墨发,但,底子却彻底坏了。
腊月二十九,天空乌云盖顶,紫阳宫前殿鸣钟九下,同时召集群臣,宣之,皇帝驾崩。
自从那日被缢杀后,婉容的思绪自然融入到小青蛇里,带着股执念盘旋在宣阳世子周遭。
宣阳世子疾行下马,携着一股凉风,撂袍进入永宁侯府,同样是在水榭后的凉亭中,正值冬日,寒雪结冰,男子着墨色大氅,拖曳坐于软垫上,旁边脚下是暖盆,镂空的里头隐约见着点红炭火,偶有嗞啦一响,也难得让永宁侯侧目。
“义父,圣上在今辰子时崩了。”
男子手中的茶杯倏然放下,咯噔一声,眉目间染上清冷决绝,如释重负的答应声,“竟然没熬过今夜。”
停顿了下,抬眼看了眼亭外,温声喊他进来,“不着急斋戒,来,坐。”
宣阳世子卸下风尘仆仆,拱手坐下,两人相对无言,许久,永宁侯推给他一杯热茶,冒着的热气熏的人心熨贴,思量片刻,鼓足勇气抬头问,“义父,我还是想问,当初,为何不能留婉容一命?”
52书库推荐浏览: 洗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