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大太监亲自送了婉容出来,马车临驶出前,他特意提醒小姑娘一句,“您别忘了圣上的心意啊,这个您收好嘞。”
翠玉不敢得罪,忙躬身接过来,笑脸迎着连声应是,反观主位上的婉容还傻乎乎的摆弄着手里的宝蓝色掐丝珐琅的果叉,尖锐的那端对着自己,也不怕马车晃动起来扎着她。
她不怕,可皇后殿中的隋静槐却气的手都在发抖,她一贯是知道男人的暴虐无道的,如今手段全都用在了个小姑娘身上,可真无所不用其极,酝酿半晌,喊个小太监进来说要听曲儿,冷硬的等了又等,却不是想要见的人,宫中的暗线就那么几处,最为方便的就是歌姬,偏的里头没有一个是,她想给永宁侯传话也得见着人啊,本来就烦躁的心越发赤火,耳朵里嗡嗡嘤嘤的,没个消停,男人只出去不太会儿,处理了积压的几桩要紧事,又回来陪她,可巧,一见他大摇大摆的踱步而归,隋静槐随手把案桌上的核桃抓了几个扔过去,愤恨的指着他脑门叫嚣,“你说,你到底让婉容去干什么?”
去干什么呢?自然是渔翁得利的美事。
夜深,几位太医坐着马车急匆匆的进永宁侯府,不大会儿,常随又去请的民间坐堂大夫,整夜的烛火都未熄灭,终于等到天光日白,太医们鱼贯而出,禁卫军封锁包括永宁侯府在内的整条街,原因是由吃水井而发起的急性瘟疫。
府内丫鬟小厮皆是高烧不退,尤其永宁侯,他前几夜就睡眠不足,昨个儿感觉头晕脑胀的,就多饮几杯参茶,傍晚竟直接昏倒在地,常随吓的不轻,一听诊断就更是慌的六神无主,好好的,怎么就染上了瘟疫呢?
前院一侧,女子闺房里仍旧暖和的让人放下疲累,但,婉容却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这辈子跟她所看到的上辈子已经不同,娘亲不但没死,还成了皇后,只要娘亲活的好好的,她就不会被皇帝予以绞刑,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永宁侯死了,一切就都将结束。
京城戒严,任何进出车辆都需严谨的检查后方可放行,永宁侯府,禁卫军瞧着门口冻的瑟缩缩的小官员,腰间的横跨刀朝后一甩,凶神恶煞的示意让他滚蛋,“快走,快走,圣上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出永宁侯府。”
陆城拱手拜了三拜,带着急切的问,“官爷,能否通融通融,让我随着太医进去一回,保准碍不了您的事儿。”
还不待台阶上的人答,从街角奔过来个妇人,拉扯着他就往回走,边走边骂,“我看你是魔怔了,那里头染的可是瘟疫,会死人的,除非娘死了,要不你别想进去,还不快快随我归家?”
禁卫军冷漠的瞥了眼走远的娘俩,继续守门。
一门以里,婉容趁着翠玉出去吃饭,蹦跳着偷跑出来,就穿着个单薄的盘扣袍子,正巧在门缝里瞧得清楚,这是,淮河的那个邻家小哥哥?他还跟小时候一样的傻。
得出结论了,抽抽鼻子,攥紧手里的东西,猫着腰绕过影壁,去到永宁侯的卧房,太医们还在研究药方,旁边常随吩咐小厮去熬药,没留意一抹白色飘过去。
永宁侯今日勉强能坐起身来,清醒了的第一句话,是问婉容如何,结果一听人偷跑丢了,瞬时就气的捂嘴咳嗽,这帮没用的奴才,挥手吩咐常随速去寻人过来,这厢太医拿着药枕上前,仔细把脉,脉位低沉,轻取不应指,重按始得的脉象,病邪郁于里,气血内困,脉沉而有力,另脏腑虚弱,虚火旺盛,气血不充,脉气鼓动乏力,实病重之兆,捋着胡须沉吟许久,才含糊的叙述几句术语,让随行的学徒端了汤药过来。
常随出去找了一圈,才在后院的主屋里见着人,忙翻了件厚毛的披风给她罩上,掏出来几块灶糖哄着过了前院,途中,姑娘一直挺安静,他站在一侧,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眨啊眨的,透着股纯真的劲儿,感觉痴傻后的姑娘更加的清澈可心了,比之以往那个活的不太明白的人。
“这个院子里的大夫人哪去了?”
常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注意到她话语的通顺,下意识的回答,“哪儿来的大夫人,你说侯爷的母亲?早就该过世了。”
“不是,是永宁侯的原配夫人。”
女子停驻脚步,确定的指着后院的方向争辩,“后院里该还有周姨娘,常姨娘和小万姨娘啊……”
她才意识到,绯玉和翠玉原本该是大夫人的丫鬟,为何成了她的?这些空荡荡的屋子又是怎么回事?
常随当姑娘又犯了疯病,索性没顾及身份的摊手又叹气,“就是说啊,侯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妻妾成群,前个儿去赴宴,人家姑娘不过就沾了下爷的衣袖,结果酒都没喝,急吼吼的回来换了衣裳,完事还让我直接扔了,真是,连我都理解不了。”
听全了的婉容愣在原地,回忆着上辈子与这辈子的不同,她只以为永宁侯对她好,只是为了威胁宫里的娘亲,却完全没想过,这辈子的永宁侯还是上辈子的永宁侯吗?
卧房里,男人握拳咳咳几声,听见窸窣的动静睁眼瞧过去,十五岁的小姑娘,还是一团稚嫩的孩子气,脸蛋红彤彤的,怕她发烧,急忙涩哑着嗓音让她坐过来给太医好好瞧瞧,“乖婉容,让御医好生把脉,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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