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一天都没养过我,所以不了解我,我是跟着六哥长大的,为人处世也都是他教的,我跟他一样,也心狠手辣,所以,你和秦明立会怎么样,我一点都不关心,也别指着我去帮你争权夺势。”他个子高,站得不直,看章氏时仍旧居高临下,像个遗世独立的少年,隔着距离,“六哥答应过我,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会给你留了一线余地,就当我报了你的生恩,你对我没有养恩,所以,别想着我会当个孝子替你鞍前马后。”
或许秦家人生来就薄情寡义,他对这个母亲确实没有什么亲情,更别说秦明立了。生而不养,当賊防,现在来谈母子情深,可笑了些。
章氏张嘴结舌。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我的话说完了,以后别叫我出来,更不要去俱乐部闹,我很忙。”
说完,他扭头就走。
章氏大声喝止:“秦明珠!”她暴跳如雷,眼里全是火焰,“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秦明珠回头,眼里带着懒漫与倦意:“我四岁的时候你不就把我扔了吗?”
章氏顿时哑口无言。
病房外,走廊很长。
秦明珠来回了几趟,没找到电梯口,他不耐烦地抓了一把头发,一头奶奶灰被他抓得乱七八糟,停下来,想着大飞教的口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所以,东边在哪?
他正苦恼着,拐口处,低着头的女人一头撞上来。
他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抬头,死死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了。
对方还低着头,说:“抱歉。”
道完歉,她绕开,继续往前走,失魂落魄又漫无目的。
秦明珠回头,说:“看路。”
她微愣,回头:“是你啊。”
是你啊。
莫冰。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揣着兜,懒懒的样子,后脑勺的头发还翘了一缕呆毛,眼睛被屋外漏进来的阳光刺得微微眯着:“嗯,是我。”
莫冰礼貌地点了点头,没什么话题可聊,她便说:“再见了。”
然后,她转身,离开。
身后,秦明珠的声音有点软,眸光水汽迷离,总像没有睡醒:“我迷路了,能带我一程吗?”
这人,出门一准迷路。
莫冰说好,问他:“你去哪?”
他唇角勾了勾,心情愉悦,眼角都翘着,与他后脑勺那缕不听话的头发一样,有种不张扬的嚣张:“心外科。”
莫冰转身,走在前面:“跟我走吧。”
“好。”他跟上去。
从住院部到心外科,隔了三栋楼,用空中廊道连着,穿过去便是。
没什么话题,莫冰随口聊着:“怎么不结伴出来,”说完,她还是补充了个理由,“你路痴这么严重。”
秦明珠低着头,睫毛颤了两下,似乎纠结,过了很久才开口:“我没有女朋友。”
莫冰失笑:“我是说你的队友。”
会错了意,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不想麻烦人家。”
莫冰回头看了他一眼,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干净又纯粹,像块未经雕琢的美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是意气风发。
她随口玩笑:“那快点找个女朋友吧。”
秦明珠猛地抬起头,几乎脱口而出:“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脚步蓦然停住。
毫无防备,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把心事说出了口,没有精心准备,也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秦明珠用力咬了一下唇,懊悔至极,可心底话已经说出来了,避无可避,他便抬头,迎着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到底年轻,肆意洒脱,不扭扭捏捏。
倒是莫冰,有些措手不及了,愣了很久,才稍微冷静些,问他:“你认真的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一贯总是睡不醒的眼眸里,流光溢彩,亮得惊人。
这么好的男孩子,应该被善待。
莫冰思考了很久,语气认真又郑重:“那我也认真地回答你。”她咬字很重,说,“抱歉。”
干脆利索,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虽然有些猝不及防。
她看上去很平静,语气很缓,说:“我不了解你,就像你也不了解我,我们只见过匆匆数面而已。”
他站在那里,有些无措,眼睫缓缓垂下,灰暗的影子遮了眼底的光,手似乎不知道放哪,僵着一动不动,沉默了许久,他抬头,声音软软的:“那可不可以慢慢了解?”
语气真诚恳切得让人拒绝不了。
莫冰却没有犹豫,摇头:“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一个有力气回应你的女孩子。”她冲他笑了笑,尽量轻松,“我没有力气了。”
她自身都难保,哪能再拖人下水。
秦明珠背光站着,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专注,抿了抿唇,许久,问她:“是因为那个人吗?”
他知道的,她有深爱的人。
去年除夕,在雪地里,他亲耳听到她与那人温言耳语,与平时的样子一点都不同,眼睛里都是柔软的光。
他没有拼命地爱过人,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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