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又来到一座钢铁高楼下,这样的高楼有四座,同冷却塔和烟囱一样,远远就能看到。姚总介绍说:“这就是发电锅炉,刚才磨煤机中磨出的煤粉,在这个大锅炉的肚子里用四根喷枪喷出去燃烧,在炉膛正中形成一个火球。煤这样能燃烧得很充分,烧完后只剩下很少的东西,你看,这就是煤烧完剩下来的东西。”他张开手,让儿子看手掌上的一小撮东西,好像是许多半透明的小玻璃球,这是在他们路过一个方形水池时他从池边上抓的。他们来到一个小窗前,透过它可以看到锅炉内刺目的火光。“这巨型锅炉的墙壁,是由无数的长管子排列成的,管子中流动着水,吸收了燃烧的热量后这些水就变成了高压蒸汽。”
他们又进入了一个宽敞高大的厂房,里面有四个大机器,是躺着的半圆柱体,“这就是汽轮发电机组,锅炉的高压蒸汽被引到这里,推动汽轮机,带动发电机发电。”
最后,三人来到了主控室。这是一个明净的地方,高大的仪表盘上信号灯如繁星闪烁,一排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图形。除了值班的运行人员外,还有好多随父母来的孩子也在这里。姚总对儿子说:“我们刚才只是走马观花,整个火力发电厂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涉及到众多的专业,要有很多人一起工作才能使它运行起来。爸爸的专业是电气,电气专业又分高压和低压,爸爸是搞高压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默默地看了儿子几秒钟,“这个专业是危险的,它涉及的电流可以在01秒内把人烧成灰,要想避免这样的事发生,你必须对整个系统的结构和原理了解得很清楚。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吧!”
姚总拿出了一卷图纸,抽出了其中的一张,“先从系统的主接线图开始吧,它比较简单。”
“我觉得一点也不简单。”姚瑞瞪着那张图说。他显然对有人能把那么多的线条和符号、以那样错综复杂的方式画到一张纸上感到吃惊。
“这是发电机,”爸爸指着由四个圆圈组成的图形说,“发电机的原理你知道吗?”儿子摇摇头,“那好,这是母线排,发出的电是从这里送出的,你看到它是三相的,知道什么是三相吗?”儿子摇头,爸爸又指着四对相互套着的圆圈说:“那好,这是四台主变……”儿子问:“主变?”“呵,就是主变压器。这是两台厂变……”“厂变?”“呵,就是厂用电变压器……你知道变压器的原理吗?”儿子摇头,“那最基本的,电磁感应原理你知道吧?”儿子摇头,“欧姆定律总知道吧?”儿子还是摇头。爸爸把图纸一摔:“那你他妈知道什么?你上的学都就饭吃了吗?”儿子带着哭腔说:“我们没学过这些呀!”
姚总转向郑晨:“那你们这六年都教了些什么?”
“别忘了您儿子只是个小学生!像您这样的教法,孩子是什么都学不会的!”
“我必须在这十个月内使这孩子接受电力学院的全部教育,再把自己二十年的工作经验传授给他。”他叹息着扔下图纸,“郑老师,我觉得我在干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姚总,这是必须干的事情。”
姚总和郑晨对视良久,又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图纸转向儿子:“好好好,那电流电压你总知道吧?”儿子点点头,“那电流的单位是什么?”“多少多少伏……”“狗屁!”“啊,对,那是电压的单位,电流的单位是……是……”“安!好,儿子,我们就从这儿开始吧!”
……
正在这时,郑晨的手机响了,是她的另一名学生林莎的母亲打来的。林莎家与郑晨是邻居,郑晨与林莎的妈妈林医生很熟,这位医生在电话中说她无法给女儿上课,让郑晨过来配合一下。于是郑晨与姚总工程师和他的儿子匆匆告别,赶回市里。
郑晨在林莎母亲工作的一家大医院里,见到了母女俩,她们站在医院后院的一间房子外面,正激动地说着什么。郑晨看到她们后面的房门上标着“解剖室”三个大红字。
“这里的味儿真难闻!”林莎皱着眉说。
“这是福尔马林,一种防腐剂,解剖用的尸体就浸泡在这种液体中。”
“妈妈,我不看尸体解剖嘛,我刚才已经看了那么多肝啊肺的。”
“可你必须搞清这些器官在人体内的相对位置。”
“以后我当医生,病人得什么病,我给他吃什么药不就行了吗?”
“可是莎莎,你是外科医生,你要动手术的。”
“让男孩子去当外科医生吧!”
“别这么说,妈妈就是外科医生,有很多出色的女外科医生。”
问明情况后,郑晨答应陪林莎一起进解剖室,这才使林莎勉强答应去上解剖课。走进解剖室的门时,郑晨明显地感到林莎死抓着自己的手在颤抖,其实她自己的状态也比这个小女孩儿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努力克制着不让恐惧外露而已。一进门,郑晨隐隐感到一股寒气掠过面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解剖台前围着一圈小孩和两个大人,他们都穿着白大褂,这里的地板和墙壁也是白色的,在这阴森森的白色世界中,只有解剖台上的那个东西是暗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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