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舒畅咬牙切齿地闭上眼,杀人的心都有了。
正在礼堂中,与男人手牵手地旋转的谢霖,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
舒畅把稿子又修改了下,确定无误,发到的邮箱中。她累到脱形,没有留下来联欢,然后便下班了。
天色已是huáng昏,暑气仍然很重,开了车窗,感到风都带着火。
车经过“陈记”卤菜馆,看到橱窗外围了一圈人。舒畅停下车,进去买了半斤五香牛ròu,这是杨帆最喜欢吃的,她另外买了几个凉菜,是自已爱吃的。
一个多月不见了。想着杨帆,舒畅的心都束紧了,感到无以言表的温柔快要喷涌出来。
杨帆已经回来了。
舒畅拎着牛ròu上楼,看到大门外的防盗门敞着,一喜,忙敲门。
杨帆的家在江北,虽然离市区不算远,但每天坐轮渡很费时间,为了便于工作,他才租了这个小公寓。
舒畅没有自已掏钥匙开门,抿着嘴轻笑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杨帆的妈妈,杨帆冷着个脸站在房间中央。
舒畅一愣,“妈妈,你也在―――-”
罗玉琴淡淡点了下头,“唱唱,我和杨帆等你好一会了。”
舒畅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自已平时穿的衣服、用的物品都堆在沙发上,心中突地一沉,她询问地看向杨帆。
杨帆没有看她,直直地看着窗外,仿佛外面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
罗玉琴清咳了两声,“唱唱,咱们就不绕圈了。我和杨帆爸爸,还有杨帆,认真地考虑过了,你是个好姑娘,我们一家都喜欢你。但舒晨是个无底dòng,你家做什么决定我们不管,人做善事、积德,都是在自已过得不错的基础上,我们也就是一般人家,实在没办法帮得了你家。杨帆老大不小了,不能再拖下去,你和杨帆还是……分了吧,反正只是领了证,又没办婚礼,彼此的损失都不算大。唱唱,你理解阿姨吧!”
舒畅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她感到有点发冷。
妈妈?阿姨?转瞬间,就是外人了。
罗玉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送给你的几件首饰,我们不要了,其他杨帆给你买的衣服,也算了……”
“妈妈,你少说几句,好不好?”杨帆突然扭过头,大喝一声。
“那你到是开个口呀!”罗玉琴火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是你硬看上她,也不问她家什么qíng形……”
“阿姨,”舒畅抬起了头,挤出一点笑,“没什么,我理解你们。我同意……和杨帆离婚。你们聊哦,我……离家一个月了,先回家,那些东西我改天来取。”
这几句话,象用了她全部气力。说完后,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转过身,咚咚地下楼。
“唱唱……”杨帆在后面大叫。
“杨帆,你给我回来。”
舒畅头也不回,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
走到楼下,找钥匙开车门时,发现手中还拎着那包五香牛ròu,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二章
这样的结果,舒畅是有预料的,不过,她从不往这方面想。
恋爱三年,手牵手地在法律面前发过誓,愿意一辈子与另一个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她想,她与杨帆之间的关系,不会比一张纸那样薄。
一个月前,杨帆去杭州开会。那时,天还没这么热。
“唱唱,要么是舒晨,要么是我,你只能选择一个。”争论了一晚,没有个结果。杨帆冲动之下,摞下这句话。
舒畅说得口gān舌燥、心力疲惫。
“杨帆,你明天要出差,这事一会半会说不清,我们都冷静地考虑下,等你回来我们再决定。”她无力地抬起头。
杨帆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漠然,让她的心生生地刺了一下。
杨帆去杭州一周。没想到,在杨帆走后第三天,广东发生一起金融卡诈骗案,报社派她过去追踪采访,一呆就是一月。她在广东给杨帆打过几次电话,两个人刻意地不提舒晨的事,就是问问好,语气间不知不觉淡疏了点。
“等你回来。”挂电话前,杨帆总是叹了一声,然后说道。
南国的夏天,炎热cháo湿,每天在陌生的城市里奔波着,吃不好,睡不好,她特别地想念杨帆,可是这些话,她就没说出口过。
夜色越来越浓了。
舒畅用手背拭去眼中的泪,跨上车,车门被一双长臂拉住。
杨帆还是追了下来,脸色铁青,眸光森寒。
“唱唱,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为了一个弱智,一个患了肾病的弱智,你丢弃我们三年的感qíng、毁了我们的婚姻,值得吗?”
“杨帆,”舒畅拼命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准你这样说舒晨,他是我哥哥。”
杨帆冷笑,“不说就能掩盖事实?难道他不是个弱智?唱唱,我明白了,在你的心里面,我他妈的就是根糙。说什么你爱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全是假的。其实你根本不爱我,你心里面只有你的家人,你很自私。不要说我冷血,我努力过了,可是替一个呆子换肾,你认为有必要吗?你这是把钱往江里扔,换了肾,他就变聪明了?就能活个千年万年?”
眼前的杨帆,面目狰狞,手舞足蹈,眼睛里象团火在燃烧,他让舒畅觉得他不是在挽救他们的婚姻,他只是在确定这个事实。
是的,舒晨是个弱智。
是的,舒晨是患了肾病,一个肾不能工作了,现在是最佳换肾时期,错过了,就会影响生命。
换肾的手术费是三十万,还要花钱买肾源,加起来,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爸爸妈妈一听完医生的话,面面相觑,眼中流露着忧伤,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来看舒畅。
医生在咂嘴,一些话在嘴角泛出又咽下。
舒晨躺在chuáng上,低烧让他烦躁得直哼哼。
爸妈说不出口的话,医生的yù说还休,明明白白写在眼底,舒畅看得懂。
舒晨是个傻子,能在世界上,活到三十八岁,已经是个奇迹。这个残废的生命,不值得再延续下去了。
舒家这些年,有些积蓄。这些钱是留给爸妈养老、留给舒畅结婚的,和舒晨没关系。
舒晨是个累赘,弃之不可惜。
舒畅死命地咬着嘴唇,她抬起眼,坚定地看着医生,“麻烦你帮我哥寻找肾源,钱,我们会想办法的。”
“唱唱―――”妈妈的眼泪流了下来,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舒畅重重地点头。
他是个傻子,但他叫舒晨。
舒畅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是因为要照顾舒晨。
爸妈在舒晨十二岁时,才彻底接受了舒晨是个弱智的事实。他们看着无忧无虑玩耍的舒晨,想着他们终有一天会老,以后谁来照顾他呢?
于是,他们才决定再生一个孩子。
舒畅是在舒晨生日那天出生的,六月一日,国际儿童节,很贴舒晨,永远保持一颗快乐的童心。
舒晨是个傻子,但是因为这个傻子,家里每天都充满着笑声。
爸妈已经习惯了为舒晨撑起一块无忧的天空。
没有了舒晨,爸妈就如同失去了重心。而舒畅又要保护谁去?她心底里的话说给谁听?
爸妈年纪还不算太大,养老的钱暂时不要多想,而她结婚,可以缓个几年。舒畅在心中盘算了几下,下了决定。
舒晨是傻,但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死?
他是她有着血脉牵连的哥哥,同月同日生,同一生肖。
“妈妈,我们会挺过去的。”舒畅走过去,抚摸着妈妈灰白的头发。
妈妈是在四十岁生她的。因为舒晨的弱智,看上去比实际年岁要老许多。舒畅上小学时,妈妈去开家长会,同学都以为是来的是舒畅的奶奶。
“可是杨帆家那边怎么jiāo待?”妈妈担心地问。
杨帆与舒畅约定明年五一结婚,罗玉琴特地请人算了个日子,让两人先领了证。杨帆爸妈在市区给两人买了个公寓。舒畅爸妈主动提出装修和家俱、电器的钱是他们出。
“我去和杨帆商量,他会理解的。”舒畅信心满满。因为杨帆爱她,答应过她,要和她一起照顾舒晨的。
显然,她对杨帆还是不够太了解。舒畅心里面堵得很难受。
“有没有必要,已经和你没多少关系了。”每个人心中都有坚守的东西,她不再指望他的理解,该说的已经重复过多次。
他们是隔河相望的两棵树,不肯为对方放弃脚下的土壤。
但她不怪罪他的现实。确实,舒晨不是他的家人,他体会不到血源qiáng大的牵引力,他没义务背负这些。
心,一点点地沉到谷底。
其实,所有的症结都出在一个“钱”字上。
有钱没钱,不是你吃山珍海味我吃清粥小菜、不是我睡半张chuáng你睡一张chuáng、不是你住豪宅我住陋屋的问题,而是站在疾病面前。如果你有钱,你可以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让生命旺盛地延续;而你没有钱,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换作她是富家女,或者杨帆是富家子,舒晨的病就不是个事,可惜他们都不是。
在金钱面前,爱qíng的力量还是太缈小了,无关黑白,无关对错。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飞出去,才有生存的希望,这是人之常qíng。
难道非要抱成一团殉难,才叫爱qíng?
活得快乐,也是一种爱的回报。
松手吧,让杨帆―――扬帆起航!
舒畅嘴唇哆嗦着,心头波翻làng涌,想喊却发不出声。
“好,好,好,”杨帆连说了三个“好”字,松开了车门,“我会记得你今天的话。舒畅,我们本来可以幸福地一起生活,是你生生地掐断了这一切,是你把我推开的。如果我过得不好,你就是个罪魁祸首,我会记得你今日的狠绝。”
说完,他“啪”地一下甩上了车门,扭头上楼。
舒畅看着他英挺的背影,僵如化石。
杨帆有着一种很阳光的帅气,爱笑,会体贴人。舒畅有轻微的鼻炎,闻不得油烟,杨帆为此学会了烧一手好菜,说永远都不要舒畅踏进厨房一步。
他追舒畅时,说过许多甜蜜的话,但这句话,真正地把舒畅打动了,她接受了他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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