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逞能。”语气坚决、温柔。
舒畅伏在他背上,心怦怦直跳,发觉他的双肩是那么结实和宽阔。没想到,医院的夜急诊人满为患,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椅把她放下,他急匆匆地去挂号、缴费、找医生。这些事,在晨晨和爸妈生病时,她常做,头次成为一个被照顾者,她有点恍恍惚惚。
qíng况还好,就是膝盖处摔得血ròu模糊,其他地方完好。医生怕扯动伤口,用剪刀把她的牛仔裤在膝盖处剪了两个圆圆的dòng,清洗了伤口,然后消毒、上药,打了一针预防破伤风。
裴迪文一直都握着舒畅的手。
医生开了些紫药水和消炎片、纱布、棉球什么的,回去自己换药,不必再来医院了。裴迪文拿着单子去药房领取。
“你老公真帅,对你既体贴又温柔。”坐在舒畅身边输液的一位女子羡慕地说。
舒畅语塞,想解释说裴迪文不是她老公,可一想跟素昧平生的人,没必要jiāo代来龙去脉。
裴迪文散发出来的优雅与成熟,已经很难让人再定格于“男朋友”这样的一个身份。而且在别人眼中,似乎只有老公在这大半夜,才会对妻子这样跑前跑后的忙碌,看到她涂药时咧着嘴,他的眉头也跟着蹙起。
谢霖在医院躺了几天,送花的人不少,可端茶送水、扶着去起卫生间的人一个全无,所以才那么幽怨。与之一比,舒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号幸运的人。
裴迪文提着个小方便袋回来,手上还多了点沾着水的手帕。他用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腮帮上,指印更加清晰。
他没有询问。如果舒畅想说,会告诉他的。
“医生,麻烦你帮他处理下左手。”舒畅看到医生闲了下来,突然出声请求道。裴迪文俊美的唇角微微上扬。
医生挺热心的,剪去裴迪文掌中水泡的软皮,用消毒水洗了洗,掌心看上去皮ròu鲜嫩,但恢复得不错。
出了医院,他没有问要送她去哪,直接把车开回了憩园。
舒畅累得眼都睁不开,由着裴迪文牵着上楼,进了房间。她连chuáng单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埋在枕头间,就睡熟了。
夜里,她依稀感觉到裴迪文进来过两次,在她chuáng边站着,替她掖掖被子。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裴迪文背着晨光站在她的chuáng前,她冲他微笑,没有多少不自在,好像这是一个普通的场景。
她撑坐起来,他递给她一杯蜜水,又递给她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他们会担心的。”
舒畅茫然地看着他。
他摸了下她的头,“打完就出来,我给你做面。”
舒畅好半晌才打开手机。和爸妈能计较什么呢?年纪那么大,又在气头上,自己那样跑出去,怕是一夜没什么睡吧!过了一夜,舒畅心中反而坦然了。虽然爸妈不能接受她离婚的事,但这层窗户纸总算捅破了,她心里面背负的秘密少了一个,人委屈,却轻松了一点。
她先给胜男打了个电话。
“找哪位?”陌生号码,胜男语气自然而然带着警惕。
“胜男,是我。我现在外面,如果我爸爸如果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我昨晚睡在你那里,以后也住在你那里。”
“呃?为什么要撒谎?”胜男纳闷地问。舒畅笑了笑,“你明天去我家帮我拿几件换洗衣服,我们傍晚在上岛咖啡厅见个面,到时我再和你说。”
“你离家出走?”胜男音量一下提高八度,听着很兴奋。
“我还出家呢!记住呀,不见不散。”
挂上电话,舒畅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几乎是一拨通,就有人接了。
“是唱唱吗?”舒祖康着急地问。
“嗯,”舒畅喉咙哽了下,眼眶一红。
“你现在哪?”
“我在胜男家里,这几天都会住这儿。等妈妈消消气后,我再回家。”舒祖康叹了口气,“唱唱,不是爸不疼你,你这次真的是太出格了。婚姻不是儿戏,哪能这样随便?你在外面住几天也行,好好地反省。然后我和你妈陪你去杨帆家道歉,看看能不能挽回这婚事?你妈说了,只要能成,房子装潢的钱、买家具的钱,都是我家出,另外再给杨帆买辆车,他不是一直喜欢吉普车吗,就买那种,进口的。”
舒畅什么也没说,把手机合上了。灭顶的无力感让她觉得她快被淹死了。
裴迪文做的面,清清慡慡,简简单单,但非常好吃,舒畅没有胃口还是吃了半碗,还把汤给喝了。
“今天不要去上班了,就在家里休息,书房里有书,想看自己去挑。”裴迪文把碗筷收拾进水漕,对站在外面的舒畅说道。
“这是做你女朋友的特权吗?”
裴迪文笑着抱了抱她,“这是裴总编对舒记者的体悯之意。”
“那做你的女朋友,能享受到什么特权?”
“你想要什么特权?”裴迪文笑眯眯地问,“给你加薪?年终奖金高几成?以出公差的名义出去旅游?用公款疯狂扫货?”
舒畅轻笑摇头,“算了吧,听着不像是给你的女朋友,而象是给你的qíng人。”
“我没有qíng人。”裴迪文一字一句说道,神qíng很严肃。
舒畅心头一动,咬咬唇,“我们……的关系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在报社公开?我不是别的,我只是……其实我们之间挺纯洁,可是别人一定不会这样以为。我不想让别人怀疑我的能力。好吗?”
裴迪文目光如炬,咄咄地看着她,看得她招架不住,不得不把目光挪开。
“好!”好半天,他才点了下头,“但那只限在报社里。出了报社,我要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舒畅脸红红地低下了头。
裴迪文上班前,替她的膝盖换了下药。她用保鲜袋裹着伤处,勉qiáng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上裴迪文宽大的家居装,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晾到阳台上。做好后,觉得累,又上chuáng继续睡。
睡了不一会,听到外面有声响,出来一看,是做家务的钟点工在厨房做饭。
“裴先生刚刚打电话回来,我说你在睡,他让我不要惊动你。”钟点工是个朴实的山东女子,巷舌音很重,手脚特麻利。
舒畅友善地笑笑,站在门前看她做菜。
午饭是二菜一汤,水芹菜妙ròu丝、香煎小huáng鱼,还有一碗丝瓜jī蛋汤。寻常的家常菜,做起来却很费事。
钟点工把水芹菜一片片剥开,小心挑去里面的污泥,洗了三五遍。ròu丝配合水芹菜的宽度,切得极细,头发丝似的,开油锅一炒,ròu香味和芹菜味就出来了。香煎小huáng鱼也是个细致活,鱼一条条地要开膛剖肚,把内脏拿掉,水龙头下冲洗gān净,拿盐腌了,晾个半gān,再放到滚油里煎,趁热吃,特别香脆。
“你经常给裴先生做菜吗?”舒畅看着那两盘菜,感觉真有点饿了。
钟点工回头一笑,快速地把菜装盘,“裴先生很少在家吃饭,逢周休时,我难得给他做一次。今天,他给我打电话,叮嘱我过来时买点清淡而又开胃的菜,我山东人口味重,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做滨江家常菜,你快坐下尝尝。”
舒畅让她一起吃,她摇摇手,“我来之前就吃过了,你吃着,我打扫房间去。”
舒畅尝了几筷菜,真的不错,jīng致的简朴、絮叨的讲究 滨江人过日子的哲学。
钟点工把房间打扫好,厨房清洗好,便走了。
舒畅睡太多,又不想看电视。在屋子里绕着圈,从客厅转悠到卧室,再转悠到阳台、她睡的客房,最后转进了书房。
裴迪文的书都是大部头的,大部分是建筑学方面的,新闻学的也有,舒畅挑出一本,翻翻,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又塞回书架上。书桌上,有台笔记本电脑,舒畅想想,不如上网吧!
开了机,坐等一会,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提示输入密码,才能使用电脑。
舒畅敲敲额头,纳闷了,这屋子里就裴迪文一人,防止谁侵袭这电脑,还用密码锁着?
钟点工?舒畅严重怀疑她可能连主机和显示屏都分不清。
互联网是资源共享,裴迪文重要的文件一定都在报社中,这电脑里应该就是在家浏览网页、看看新闻,能装什么私密,有必要锁吗?
左想不通,右想不通,只能说裴迪文过得太谨慎,她还是不太了解他。
2
穆胜男的世界,不是法令就是规定,一切都是条条框框束缚着,从而就形成了她事事严谨的思维。她定下来的计划,和宪法一样,不容有丝毫的意外发生。看守所的意外,不是犯人跑了,就是犯人想不开自尽了,这两件事,都是可以让天塌下N次的。和别人约个时间见面,她也是掐着秒表到的。
舒畅在上岛咖啡喝了一杯柠檬水之后,仍没见到胜男,不禁有些坐卧不宁了,头伸得象只长颈鹿,眼眨都不眨地盯着大门。
穿着紫红色工作服的服务小姐过来给舒畅倒第二杯水时,胜男提着她的笔记本和一个大包,风风火火地终于出现了。一坐下来,就抢过舒畅的杯子,咕咚咕咚,一口喝得杯底朝天。
服务小姐抿着嘴偷笑,重新给两人倒满了杯子。
舒畅点了两份海鲜套餐,摸摸搭上沙发上的男式风衣口袋,很惭愧,今天的零用钱,还是裴迪文给的。
下午,裴迪文又打过来一个电话。
舒畅听着座机叮叮咚咚响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去接电话。她担心打电话的人是裴迪文的家人或者朋友,她该怎么介绍自己呢?我是新来的钟点工?
电话不依不饶地响个不停,她没办法跑过去接了。
“又睡了?”裴迪文的普通话不算很标准,但是温和好听。
“没有,在看电视,没听到电话响。”她瞪着眼说谎,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裴迪文没戳破她,问她伤口疼不疼,午饭吃得好不好,晚上想吃什么?
“我一会和胜男约了在外面吃饭。”
“哦,约在哪?”裴迪文不是盘根问底的人,但舒畅现在只要出了门,等于一滴水珠掉进大海里,就联系不到了。
舒畅老老实实地说了时间和地点,还有约会的目的。
“客房抽屉里,我放了一点零用钱,记得带上,外面的人不是都象昨晚那家咖啡馆好讲话的。今天有些降温,出门时加件外衣。吃好饭,别麻烦穆警官,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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